阿婵怀疑他喝迷愣了，是不是没认出她来。她忙上去扶住他，他却一把推开。阿婵撵上去问他：“怎么了”
天桐烦不胜烦，猛得转回头盯住她。阿婵倒被他惊得退了步，她感到那双眼里面有一团火喷出来。他盯了她一会，又转身走。阿婵拉住他，“我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这样对我”
天桐甩开她，咬紧牙关往前走，仿佛怕一不小心嘴里会掉出什么东西来，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回家。
在阿婵家里，丁七婶正对着她姐姐眉飞色舞地夸赞她的女婿如何如何懂事，如何心灵手巧，全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如何寻死觅活得不同意。忽见阿婵冲进来，进了里屋后扑到床上放声痛哭。
姐俩都惊得站起来，赶过去问是怎么回事，阿婵只是痛哭不止。
赵母看着女儿这样哭法，心里疼得泪都下来，“阿婵，你倒是和妈说说”
丁七婶又寻思开：“不是找天桐去了吗能有啥事哭成这样他们家的人就是那娘俩对你说啥难听的话了不待见你了”
赵母说：“不会，你别乱猜，人家不是那样的人。怕是和天桐闹别扭了”
“也难说”丁七婶撇撇嘴，“姐姐你也别心眼太实了，你听听村里都咋说老八那媳妇，我就没敢和你说，怕你又要说我在瞎鼓捣。你看她把老八治成啥样都多大岁数了，成天星星星星的不离口，动不动就又抱又哄着哎哟，也没个避讳，我正去瞧见一次，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你知道上次天义的事吗本来二哥已经求了老八，老八也答应管了，可回到家她不同意，这事老八愣就给撂下了幸亏天义也没啥大事，要不，看老沈家不在后面把她啐死看不出来吧实在没啥情义再说她养的那闺女哎哟，可了不得了，我一直就担心着阿婵哪，是不是她和天桐有啥事了”
阿婵抬起头，眼中带泪，气恼地冲她姨妈嚷，“你成天乱说啥走开，你们都走开我不要你们管”
丁家姐妹对个眼，不再说什么。阿婵又趴在床上一下一下地抽泣。这时就听院子里有突突的走路声，赵母往外一看，见天杰晃着石滚似的身子，手上提了卷塑料水管，拖着两只大脚板一路山响着走进来。他没有进屋，走到西厢房北边的夹道把水管放下，然后站在窗外，脸冲着里面说：“大婶我把水管放下了你和阿婵说，你家那块地我一块浇了，让她不用去了。”
赵母忙从屋里赶出来，说着：“进来坐坐吧，天杰。”
“不了。”天杰早一步顶她三步地晃到了院门口。
昨天下午，阿婵想在天结冻前将自己家的麦田再灌一遍水，便用独轮车推着几卷水管去了地里，到了那，看到天杰正准备要灌地。他见她推了水管过来，说：“正短一截，借你一卷用用”她便留下一卷，推着剩下的又回了家。今天上午她还在家暗想，可能天杰那块地午后才能灌完，到时早吃了饭就去等着接茬灌自己家的。想不到，因为等天桐便忘了。天杰在窗外说话时，她停止了哭泣，趴在床上听他说完后又离开，忽然觉得更加委屈，“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赵母见女儿又哭，心里着急，“到底是为啥事你倒是说”
阿婵烦得很，听到母亲问个没完，从床上爬起来，抬脚出了家门。
4
阿婵走到自己家的地头上坐下来。地里刚渗下水去，稀晃晃地闪着一层油亮。她就望着田里那层油光出起神来。
忽然有人说话：“你咋了”
她惊了下，抬头见是天杰，不禁气恼：想找个地方静一下也竟不能“你老是和我过不去咋着”一开口涌出两汪泪来。
“我没有”天杰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又见她哭，一下子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婵觉得自己怪得也没道理，能管得了人家愿意上哪嘛，这又不是她自己的家叹口气又低下头。
“你你怎么了”天杰还是忍不住问。
阿婵这下发火了：你愿意上哪我管不了，你来多管我的闲事我总有权利不满吧她愤然道：“你管我怎么了我怎么了碍你啥事走开”
天杰再不敢说话，闷声不响地挪得稍远了点，却也不走开。阿婵却渐渐忘了天杰，望着油光慢慢稀少的田地不知愣了多长时间，最后长长地出了口气，感到心情平静多了。起身要回家，这才又看到天杰，才知他并没有走。
天杰在她出神的时候一直默默地望着她，等这会她抬起脸来，急忙又把目光移到别处。
“你”阿婵对他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真不知对他说什么好，一下子噎住了。
天杰开口了，“是不是天桐欺负你了”阿婵稍一怔，没想到这么憨愣愣的人也会猜到这些，也没说话。“准是他，我找他去”天杰拔脚要去。
阿婵忙喊住他，“不关他的事。”
天杰不明白，“那你这是为啥”
阿婵叹口气，“我和他散了。”
天杰一听又火了，“那不是他的事是谁的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去揍扁了他”
阿婵忙拉住他，“你凑啥热闹不是他要散，是我要和他散。”
天杰就愣了，“那你还哭啥”
阿婵与他纠缠不清，又有些不耐烦，“我爱哭，你管得着嘛”
天杰不再说话，过会儿又说：“散了也好，你们不合适”
阿婵瞪着眼睛看他，脸上一红，又有了恼色，“我们合不合适你知道谁要你在这儿多嘴多舌”气得转身走了。
31第十二章阿婵妈妈的唠叼
第十二章
1
肖凝从北京回来时，纪元也陪着一块来了，德鸿一家自然要胜情款待一番。饭前，德鸿向天桐说：“去把阿婵也叫来吧，阿婵一直说挺想凝儿的。”这个问题其实他刚才一直在琢磨，觉得天桐和凝儿都回来了，早晚也应该请阿婵一块过来吃顿饭才合适，那么以后请，就不如现在趁着有纪元的时候请来，气氛会更舒服一些。
天桐听了有些发愣，回来这些天他也去过阿婵家几次，但阿婵明显地躲着他，不像以往的生气法。他记得那天与继阳喝酒后碰到过阿婵，觉得阿婵就是一直生那一天的气，可是他想不太清楚，那天他和她发生过什么，他记不起一句话来。现在叔叔让他去叫，他有些不确定她会不会来。
肖凝觉得自己回来应该去阿婵家坐坐，她也想趁这个时候，有纪元可以陪着她一块去。见天桐不答应去，她约纪元一块去叫阿婵。纪元似乎明白她的意思，痛快地答应了。
肖凝和纪元快进阿婵家的院门时，发现天桐跟上来。他没理会二人径自先进去了。肖凝没想到天桐又来了，但已经走到这儿了也只好进去。
纪元气得在后面瞪眼睛，悄声和肖凝说：“凝儿，我真的不想看到他，看到他那样我牙根痒。”
阿婵先时并不在家，回到家时，见肖凝和纪元都在屋里陪她母亲说话。肖凝看到她进来，站起来喊了声阿婵姐，阿婵也热情地招呼他们，并说：“妈，咋没拿瓜子糖果过来”
赵母没等说什么，天桐托着一大盘零食进来。他向阿婵笑笑，阿婵没理他，坐下来和肖凝说话。赵母看了眼女儿说：“这时候了，中午的饭还没吃，饿不饿先吃点还是等晚上一块”
阿婵很不想让肖凝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吃饭，听到她的母亲这么说了，也无可奈何，只说：“我不饿。”
肖凝笑道：“阿婵姐，我们是来请你到我家吃饭的。叔叔说你都想死我了，我也很想阿婵姐”
纪元插进话来，“我也很想其实是我第一个提议的，我说，如果不赶快让我见到阿婵姐，我吃不下这顿饭”
赵母被兄妹俩一唱一合地逗笑了，阿婵也笑了下。
赵母对女儿说：“你叔和婶让凝儿和纪元来请你，当然是得去，不许再赌气”又对肖凝他们笑道，“小时候两人可好了，从不吵架拌嘴。前两天也不知为啥两人生了气，还气的饭也不吃，早上起来就看着两个眼泡肿。就是拌个嘴还值得生这么大气也不嫌人家笑话”
阿婵听母亲把自己的事都抖擞给三人，不禁心中羞恼，脸上一红，但当着肖凝他们的面也不好和妈妈怎样，很不自在的笑了笑，并暗暗向母亲递眼色。
赵母偏偏看不见，又唠叨：“这两个孩子从小儿都不叫人淘力气，那时日子过得穷，也没啥好吃的，有点好吃的，谁也让着谁，哪个也不争抢。可就是到了晚上就争了，阿婵也要跟我睡，天桐也要跟我睡，没办法，我就把他们都放被窝里一块搂着后来两人差不多一块上学，是手领着手出去，手领着手回来，人人见了他们都喜欢，没有不夸的这长大了倒耍起性子来我看，都是这个阿婵的不是每次都是你抢白天桐，天桐人家哪一次也不和你争。”
天桐低着头听着，肖凝也静静地笑着听，阿婵见给母亲使眼色不管用，只好开口道：“妈，你唠叨些啥”
赵母笑道：“有啥说啥，都是你们从小的事，我又没瞎编娘们到了一块不说这说些啥凝儿和纪元又不是外人，还怕他们笑话”
纪元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肖凝也随着站起来，“走吧，阿婵姐。”
阿婵向肖凝和纪元说：“我一会儿去，你们先走着。”
肖凝和纪元往门口走，天桐也跟在后面，赵母对他说：“你也不再坐坐”天桐便呆在屋里房门也没出。赵母和阿婵把兄妹俩送出院门。
路上，纪元看着肖凝笑起来。肖凝问他：“笑什么”
纪元笑叹：“阿婵妈妈的唠叨真是语重心长不过她完全不必要这么紧张，当初孔融让的不过是一只梨子，她女儿的对手可是比孔融还要高风亮节的人。”
肖凝听出他话里的不忿和对她做法的不满，但她不想说什么。
32第十二章一个夜晚两重天
2
晚饭时，德鸿家的客厅里几个人围了一桌子说说笑笑的很开心。饭后又坐了会儿阿婵就要回去，天桐送她回家。两人先是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后来天桐开口道：“阿婵，你生什么气”
“气我眼瞎了”阿婵与饭桌上已截然两个样，冰冷冷的。
天桐叹口气，“你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阿婵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颤，“我说过，求你给我句实话，只要是实话，怎样我都不怪你可你太伤我了”
“你不要总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是想得太少了，太轻信你了”阿婵说完，立着眼睛盯住他，“看着我，你说，你爱我”
“你又在疑神疑鬼”天桐并没有抬起眼睛看她，而是烦躁地甩甩手，“我不是说过毕业后就和你结婚嘛。你放心，我不会骗你，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阿婵瞪大眼睛，又痛又失望，“你就是为这个和我结婚的你这个混球”她说着潸然泪下，扭头跑走了。
天桐呆呆地站了会，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挪到院墙边软软地靠在上面。
天桐和阿婵出门不久，肖凝和纪元也出了门。肖凝看看刚往南边走出不远的天桐和阿婵人，拉着纪元往北边走，从村后的小径绕着去露露家。两人一直在那呆到十点来钟，回来后，只有德鸿在客厅里等他们，其他人似乎都已睡下。肖凝表示歉意，德鸿笑笑，让他们上楼休息，自己也进了卧室。
这个家中的各个房间都很宽敞，但卧室不是太多，楼下两间，楼上两间，并没有多余的客房。纪元最初来时德鸿让他与天桐同住一个房间，纪元却是白天已摸清家里的布局，二楼小客厅里有直上的一段楼梯，上去楼梯便是白色小楼的阁楼部分，空间很大，高处足有一人多高，只随便放了一点杂物。纪元便坚持睡阁楼，因为其一不太喜欢与天桐同住，其二觉得独睡阁楼更随意。德鸿星茹觉得这样也好，便一家打扫出阁楼，先让纪元凑合住了一晚。后来就6续的床与地柜等家俱摆进去，纪元也常来常往，一住有时许多天，阁楼便逐渐成了他的专用房间。
上楼后两人刚要各加各的房，却听到天桐房里有些异样动静，两个对望一眼，一个有些不放心，一个怀着好奇心，都进了天桐房间看究竟，却见天桐正趴倒在桌上，空了的酒瓶被触倒，咕噜噜地在桌上滚。肖凝走到他身边想扶他，一边说：“这是喝了多少”
天桐一把推开她，“别管我”
“你推她干嘛”纪元看到，上来也推了一把已烂醉如泥的天桐。
天桐醉眼瞪着他，“告诉你刘江晨，少惹我”
纪元揪着他的衣服起来，“臭小子，不教训你真是不行啊”
肖凝忙上来拉纪元，“哥，你出去吧，他醉了。”
“这家伙不教训不行”
“教训谁”天桐猛得挥起拳头打过去，却连纪元的身体也没挨着。
纪元反手一拳正顶在天桐的脸上，那眼角马上就血印了一块。肖凝气得上来踢他，“你没看见他醉了吗你这么爱打架以后别来了”
3
离开天桐后，阿婵一路流着泪急步往家走，走到家门口，又蓦然止步，她不愿意让她的母亲看见了又问长问短。她徘徊着出了村东头，在一片果园前停住脚步，看着月色下黑乎乎光兀兀的果树枝头，又忍不住流泪。
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那人就是沈天杰。他也是一个人在街头徘徊，他想进阿婵家，想进去干什么他知道，就是很想见到阿婵和她说些什么，而要说什么他也不清楚，就是满心里有这么种冲动。这种冲动，在他听到阿婵说要和天桐分手后，开始变得像团火一样在他胸前燃烧。他在阿婵家附近来回地转，就是提不起脚板踏进她家的门。徘徊着，犹豫着，不舍得离开又难以进去时，他看到阿婵一路急急走过来，忙往阴影里避了避，后见她在门前停下，以为是看到了他，心中正跳着，不知和她说什么时，她却又转身走开。路灯像扫帚一样扫着她的身影一点点地移得很沉重。他想，她定是从天桐家出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正心里难过。一边想着一边也不由自主就跟在后面走。看她在果园前停下，也停住，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在那儿来回地动。动得他心中觉得阵阵发冷，猛地想到，这样冷的天，她肯定也很冷，就慢慢走过去，轻轻喊了她一声。
阿婵回过头，看清了是天杰后，心中的委屈又上来，咽下去的泪一下子都涌上来，她忙背过身去。
“你冷吧给你，披上吧。”他把自己身上的面包服脱下来递给她。
阿婵看了眼，说道：“不要。”
“披上吧。”天杰说着把衣服往她身上搭。
阿婵摸着还带有他体温的衣服，觉得心里一阵发热，不再推辞，问他：“那你不冷”
“我这么大个子，不冷。”
阿婵又想笑，“冷不冷还分个子大小”
天杰嘿嘿地笑，说我不冷不冷真不冷但一阵风吹来，就听他“哎哎”极不情愿地打出两个喷嚏。阿婵再也忍不住，哧地笑出来。
“没事。”他还说。
“给你，快穿上吧。我穿着棉袄，不冷。”她把面包服又递给他。他还是不要。她说，“你再不要，我就放地上了”他这才接过去又穿身上。
夜风不知怎么变得不安静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老撩拨那些枝头，一阵急一阵缓，一阵撩拨的枝头向北，一阵又撩拨的向西；一会儿静静的一动不动，一会儿又鼓足一口气猛然吹出去，弄得阿婵的头发也一时横飞一时又搔得她满脸发痒。冬下竟还有昆虫的呻唤声，很微很弱，尖声细气地响了两下，像是从深深的洞岤里酣梦中发出的呓语。一条东西大街从远远的西边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两排路灯从西到东，依次变暗，到了最东边干脆就半夹上眼睛，又像是一双调皮的眼睛把黑眼球转到这边的眼角，脸却正南正北，故作不在意地往这边窥探。
“阿婵”不知静了多久，天杰忽然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却震得她心中一抖，又听他说道，“你嫁给我吧”
就像破春的雷，突地而起，阿婵听到了，心中晃了晃，又晃上来一阵委屈，却不知什么滋味，只是眼泪又下来，“你瞎说啥”
“我不瞎说”雷声出来了，细雨就自然的多了，他低着头，说出那久藏心底的言语来，“我真喜欢你，很久很久就喜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妈晕倒的那回，那天我是要去买定婚的东西，那姑娘确实人也不错，可我就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就从家里出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你家了那天我真的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从那天，我就想，要是那人不是你，</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