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地下深处,一间大厅灯火通明,唯一的出口却隐藏在黑暗中。www.kmwx.net严森垒阴沉的声音道:“武二爷果然是条好汉,中了在下的追魂掌还能撑到此刻。”

武二郎光着脊背,背后印着一只乌黑的掌印,他啐了口血沫,叫道:“姓严的!敢不敢跟二爷单挑!”

严森垒道:“二爷虽然英雄了得,眼下不过是困兽而已。徒手搏虎,智者不为。”

铁中宝一边咳血一边道:“大哥……老铁交了你这个兄弟,死也值了……你别管我,自己先出去……回头给兄弟报仇……”

“说啥傻话呢?要死,二爷也死你前头!”

左彤芝咬了咬嘴唇,“都怪我轻信人言,害了二爷。”

铁中宝道:“怨不得左护法,谁能想到河西派那几个孙子会把咱们坑了……嘿嘿,他们也没落好,转脸就被人砍了脑袋,哈哈……咳咳!”

一股浓烟从出口涌了进来,厅内顿时烟雾弥漫,铁中宝被浓烟一呛,剧烈地咳嗽起来。武二郎抡起铁轨,猛虎般扑向出口。黑暗中,几柄重斧同时劈出,武二暴喝一声,将几柄重斧荡开,随即铁轨抡下,将一名躲闪不及的汉子砸得脑浆迸涌。

从灯火通明的大厅猛然闯入走廊,几乎目不视物,那堆散发着浓烟的火堆算是唯一能看到的物体,此时也被压得极暗,只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武二全凭感应击杀一名对手,接着铁轨贴地卷出,扫向火堆。

严森垒鬼魅般闪身出来,抬掌拍向武二郎腋下。武二郎右手铁轨去势不变,左手握拳,重重击向他的掌心。

黑暗中传来弩机的响动,几支弩箭朝武二郎胸口疾射过来。这一击时机卡得极准,武二郎撤招闪避,立即会被逼落下风,如果严森垒顺势进逼,武二郎甚至来不及退回大厅,就会遭受重创。

武二郎额头青筋暴起,雄壮的胸肌猛然绷紧,硬生生将弩矢夹在肌肉中,右手铁轨轰然一声,将火堆砸得四散,左手铁拳真气狂涌。严森垒没想到自己布置周密的偷袭会变成硬拚,急忙倾尽全力。

拳掌相接,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全力相拼,武二郎雄躯一震,鼻孔中淌出两股鲜血,蚯蚓般蜿蜒而下。严森垒手掌凸起,几乎能看到拳头的轮廓,接着掌心“格”的一声微响,断了两根掌骨。

身后的周族众人蜂拥而上,将武二郎硬逼回去。严森垒手臂微微发抖,脸色愈发阴沉。

忽然背后传来一股森冷的剑气,严森垒身形一晃,仿佛一缕轻烟蓦然散开,接着便看到一柄秋水般的长剑从黑暗中挑出,在一名大汉背后蜻蜓点水般一触,只没入寸许,便即拔出。力道克制得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只在他背上轻轻一碰,那大汉却如受雷击,浑身力道一松,委顿在地,已经被剑气震碎心脉。

以严森垒的深沉,此时也心头狂震,跟随他行动的七人都是广源行安插在各门派的亲信,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已经被武二郎击杀两人,又被那剑手击杀一人,自己又手掌受伤,在武二郎和这名神秘剑手夹攻下,绝难讨得半点好去。

严森垒双袖一张,仿佛化为一个肉眼难辨的影子,潜入黑暗。

武二郎血流满面,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他胸口还插着两支弩箭,箭尾微微震颤,仍与两名挥舞着重斧的对手搏杀不已。

黑暗中伸出一只玉手,接着一抹剑光从她手中流萤般飞出,没入一名大汉颈后。武二郎铁轨怒龙般卷起,将最后一名对手拦腰砸倒。

武二郎单膝跪地,一手柱着铁轨,发出粗重的喘息。淡香轻溢,一条素雅的白裙出现在眼前。武二郎没有抬头,鼻孔的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潘金莲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两指拈着,垂在武二郎面前。

武二郎拿过帕子,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抹过,又用力擤了擤鼻子。

潘金莲拿出两只瓷瓶,“白瓶的是伤药。隔六个时辰外敷一次。青瓶是祛毒丹,能化解追魂掌的毒性。”

武二郎头垂得更低了,嗡声嗡气地说道:“我对不起哥哥。”

潘金莲蛾眉挑起,“连我与你说几句话他也呷醋,难道怨得了我吗?”

武二郎耷拉着脑袋,虎目变得通红。

“下毒的人,我已杀了。西门狗贼我留给你。”

潘金莲冷冷道:“你不用怕伤了兄弟间的情份--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武家再无瓜葛。”

潘金莲放下药瓶,转身便走。……

癫头陀纷乱的头发忽然一甩,一个头锤往黑暗中撞去。程宗扬一把将白仙儿丢给信永,从袖中挥出珊瑚匕首,斜刺而下。

鲜血蓦然溅开,严森垒摀住胸口,在空中现出身形。

程宗扬讶道:“原来是严先生,怎么这般狼狈啊?”

严森垒的虚影身法是匿形奇术,施展时身形如烟散开,即使在昼间也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没想到会接连被两人识破,还中了一刀,身负重伤。他森然盯着程宗扬,然后咬破舌尖,丹田的真气像被烈火焚烧般沸腾起来。

真气迅速攀升,在升起巅峰的刹那,他丹田忽然一滞,传来一丝麻痹的胀痛感。接着严森垒便看到那年轻人闪动着寒光的匕首切至颈下,微微一顿,然后头颅猛然飞起。他视野翻滚着,耳边传来“咦”的一声,然后“呯”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即陷入黑暗。

癫头陀佩服地看了程宗扬一眼,他修的禅诀见心明性,不受诸般幻术所惑,没想到这个公子哥不仅立生感应,还能一击中的,这般修为比自己怕是还要强上几分。

程宗扬满心纳闷,他根本没发现严森垒的身形,只不过他身上带的死气太过扎眼,才放手一击。严森垒中刀后,他本来全神戒备这姓严的要放什么大招,使的只是个虚招,不料这家伙突然呆了一下,就那么傻愣愣被自己斩断脖颈。

丹田的生死根鼓动了一下,将浓郁的死气一扫而空。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信永抱着白仙儿,口水几乎都淌到人家脸上。

程宗扬在他光头上敲了一记,“还抱着呢?放手吧。”

信永恋恋不舍地放开手,程宗扬背起白仙儿,走到朱老头身边小声道:“老头,是你干的吧?”

朱老头嘿嘿一乐。

武二握住箭杆,“啵”的一声拔出弩箭,胸前的肌肉随即绷紧,伤口收拢。

然后他拨开塞子,将伤药洒在胸口。

左彤芝将祛毒丹揉开,敷在他背上中掌的部位,一边说道:“刚才是鹤羽剑姬?果然是风采照人……可惜未能一睹真容。”

铁中宝笑道:“左护法,你也不错啊。咳咳,我瞧着潘仙子也比不上你。”

左彤芝横了他一眼,“都伤成这样,还油嘴滑舌。”

“过日子嘛,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老铁这不是苦中作乐嘛。”

铁中宝挣扎着过来,瞧了瞧武二郎的伤势,然后竖起拇指,由衷地说道:“二爷真是铁打的汉子,要是老铁挨这两箭,早就趴下了。”

武二郎忽然间脸上阴云尽去,露出阳光般的笑脸,“啥着比不上活着!走!二爷带你们出去!”

走廊中脚步声响,程宗扬伸头进来一看,“干!你们居然在这儿?武二,你猜我们刚才遇见谁了?你嫂子!”

“啥嫂子啊,我们两家住的近,叫个妹子还差不多。”

“行了,你嫂子对你够意思了,你把人扔在楼上不管,要不是你嫂子出手,这丫头早没了。还愣着干嘛?赶紧来接着!背这一路我容易嘛!”

“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是睡着了。”

武二郎刚把白仙儿接到手中,白仙儿仿佛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八爪鱼一样搂住他,呢哝道:“死二郎……”

众人一阵起哄,武二郎厚着脸皮道:“这婆娘,没劲透了!看着都烦!明儿二爷就扔了她。”

程宗扬揶揄道:“那是,苏荔族长那边八字刚有一撇,你就带个女人去给她添堵?胆儿也太肥了。”

不提苏荔还好,一提苏荔,武二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把程宗扬拉到一边,小声道:“程头儿,二爷这回是遇到事了,你得给我想个辙。”

“想什么辙?”

“这娘儿们咋整?”

程宗扬仿着他的口气道:“爱咋整咋整。”

“程头儿,你就逗我了。”

武二郎道:“你跟女人熟,想想办法。”

“什么叫我跟女人熟啊?再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儿吗?程头儿,你给我出个主意。”

“让她给苏荔族长端茶倒水,你舍得吗?”

“咋不舍得?那是她的福气!换别人倒水,二爷还不乐意呢。”

“那就行了。你跟她说清楚,要不当妾,要不拉倒。她要愿意,你就带着她一块儿去花苗。苏荔要杀要剐,你老实捱着。”

“要杀要剐算啥?皱一皱眉头,二爷不算好汉!”

武二说着声音又低下来,“我就怕族长嘴上不说,心里不高兴。”

武二郎那患得患失的模样,让程宗扬瞧着都牙痒。这厮平常那糙性,捡块砖头都比他细腻。可一遇到这事,那酸劲活活能挤出半斤醋来。程宗扬心里嘀咕,武家大爷不会也德性吧?

左彤芝的凉州盟与娑梵寺都在唐国,彼此闻名已久,信永为人光棍,几句话一说,大伙就成了老相识。听说程宗扬还要往下面去,三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双方合在一处,武二郎抱着白仙儿,癫头陀背着铁中宝,程宗扬在最前面领路,徐君房、朱老头和信永凑成一堆,左彤芝在旁边守着,一行人往地下行去。……

周飞镇定自若地在键上按过,面前紧闭的金属门发出几声轻响,缓缓打开。

已经是第三道了。庞白鸿一边默默记着,一边看着周飞长枪一挑,原来黑沉沉的大厅像施展了魔法一样变得灯火通明。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庞白鸿心底仍然感到一丝震撼,这位周少主在他眼中也变得愈发神秘。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出去,就要立即向东家汇报,把行中对周族的扶助规格提到最高级别。

周飞对黎锦香道:“玄秘贝就在此处。”

黎锦香道:“总听说玄秘贝,那是个什么东西?”

周飞停顿了一下,然后道:“玄秘贝乃是上古神器。能吸引天地灵气,使人修为一日千里。”

“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会藏在此处?”

“玄秘贝虽然神妙无比,但能聚而不能散,用的久了,会对人有所损伤。”

周飞一边说,一边在墙上按了几下。一块光滑如镜的地板从中分开,从地下升起一只覆盖着紫色天鹅绒的方形物体。

周飞面露傲色,一把扯下天鹅绒,紧接着神情变得呆滞。

透明玻璃箱中空无一物,里面的玄秘贝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取走。

“不可能!”

周飞叫道:“三百年前还在这里!怎么会有人拿走?不对!是另一处!”

周飞在厅中疯狂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玄秘贝的踪迹,他坐在地上,失神般瞪大眼睛。

庞白鸿使了个眼色,黎锦香蹲,柔声道:“你既然是从三百年前一卷古籍中找到线索,这三百年间有人进来过也未可知。”

周飞猛地站起来,“琉璃天珠!还有琉璃天珠!”

庞白鸿浑身一震,接着露出狂喜的神情,“在哪儿?”

“跟我来!”

周飞扭头掠了出去。

随着众人急切的脚步声,走廊中的灯光接连亮起。周飞一马当先,飞速打开一道隐秘的密封门,直闯进去。

亮如白昼的大厅内空无一人,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所有物品都是崭新的。

似乎感应到有人进入,厅中一个圆形的平台缓缓升起,顶部旋转着分开,氤氲的白雾间,一颗圆珠光芒闪动。

周飞松了口气,对黎锦香说道:“这琉璃天珠能让人将灵智封入其中,虽然不及玄秘贝,但也别有功效。”

庞白鸿目露奇光,刚想去拿,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骨骼破碎的轻响。庞白鸿愕然回头,只见后面两名周族汉子脖颈被长鞭缠住,折断的颈骨软软弯折下来。

一个白胖的男子缓步进来,微笑道:“帛老爷子执掌总商会近六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他老人家灯枯油尽,天下不知多少人额首称庆。你若把这琉璃天珠带回去,让帛老爷子夺舍重生,天下不知多少人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庞白鸿寒声道:“莫如霖,你竟然在这里!”

“这世道不好混啊。我区区一个小人物,怎么敢跟广源行的大东家作对?还不是有多远逃多远。没想到逃到天边还能遇见熟人,这缘份,哈哈……”

庞白鸿目光左右闪动,“岳鹏举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莫如霖笑眯眯道:“十几年不见,小庞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岳帅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庞白鸿拳头一握,指上一枚戒指悄然弹开,一枚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细针闪着蓝光朝莫如霖喉头飞去。

一只枯瘦的手掌从莫如霖身后伸出,轻轻一捻,摘下毒针。

庞白鸿微微变色,看着那个瘦削的汉子将毒针弹到一旁,然后踏前半步,与另一名铁塔般的壮汉一左一右护在莫如霖身侧。

庞白鸿肥脸上露出一丝狠意,“姓岳的走狗倒是不少。”

莫如霖保持着莫测高深的微笑,“把珠子留下,我放你走。”

庞白鸿冷哼一声,一把朝琉璃天珠抓去。就在他手指伸进白雾的刹那,异变突生,一块寒冰蓦然出现,将琉璃天珠冻在其中,把庞白鸿的五指生生震开。

“无量天尊。”

一名道人笑道:“庞执事未免太着急了。”

庞白鸿一向笑容满面的胖脸上,此时仿佛蒙上一层寒冰,“原来是墨枫林墨道长。瑶池宗莫非要插手此事?”

墨枫林没有理他,扭头道:“这位莫爷,这颗琉璃天珠贫道拿着没用,莫爷拿着也没用,但不让它落在庞执事手中,对莫爷的用处就大了。不若贫道与莫爷打个商量,贫道助莫爷夺下这颗琉璃天珠,换莫爷一枚赤阳圣果如何?”

庞白鸿厉声道:“墨枫林!你是要与我广源行为敌!”

耳边传来一声低咳,秦翰淡淡道:“天下之大,广源行未必能一手遮天。”

庞白鸿一颗心直沉下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小心戒备,没想到身后还有这么多人盯着。

“原来是秦大太监。”

庞白鸿冷笑道:“姓岳的虽然不在了,我照样能把你踢出朝廷。”

秦翰轻咳一声,“当今陛下乃是英主。”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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