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薄昭旭一个人俯身蹲在角落里,身边一反常态的没有半个侍卫,这种景象着实是有些稀罕。
向夜阑走近以后才看出薄昭旭的身前摆了一盏火盆,看似七情皆绝的谪仙人,竟也有割舍不断的东西,但这火盆代表的意义,向夜阑着实再清楚不过。
人间尽头,只有“来不及”。
“王爷这是为谁烧纸?”
向夜阑悄悄走近到薄昭旭的身侧,原以为以薄昭旭的洞察力,早已察觉自己的动向,偏生这次,薄昭旭竟有些迟缓的怔了怔:“父母。你在那等了多久?”
“没多久。”
她小心翼翼地蹲在薄昭旭的身边,按说薄昭旭调离了所有的侍卫,应当就是为了讨份清净。那些侍卫大抵永远都无法察觉,作为下达命令的四王爷,或许只用一个简单的命令,就能让他们离开,但仅仅作为薄昭旭这个人而言,他是需要有人守在身边的。
哪怕仅仅是守着。
“我原本以为……王爷应该会很憎恨陛下做过的事。”但向夜阑未料到,薄昭旭还会为老皇帝烧些纸钱。
“陛下昨晚曾跟我嘱托过一些话,让我转告给你。”她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他说来世不当皇帝,只当父亲。”
“你说这些本王都知晓。”
薄昭旭好像并不吃惊老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便让向夜阑有些好奇,在顾言晁以某种手段操控老皇帝之前,这对父子该是如何相处的。
他皱了皱眉,“昨晚的事,他都清楚。本王曾想过很多办法,妄图寻个两全的法子,但……安能两全。夜阑,你可知天子死后,该有何待遇?”
“举国守孝。”
向夜阑一时未从薄昭旭的称谓中缓过神,薄昭旭对自己称谓的每一次转变,好像都是对自己态度上的转变。至少今夜,她可以称得上与薄昭旭彻彻底底的交了心,兀见双方本来的面貌的。
“但他们所奠念的,不过是些空想,是驾崩的天子。”
薄昭旭将最后一打纸钱掷入火中,却未急着起身,而是与向夜阑一同望着铜盆中的火光跃动,神思恍惚。
“这世上,能在私下里奠念父亲的,便只有我一人了。”他勉强挤出些许笑意,“我更年少时,时常担忧身边人的离去,拼命想要攥住一切。母亲故去时,我抱着她,万望她知晓,我有多么不希望她离开,可她就是离开得十分果决,不留任何痕迹。”
这父子二人的相似之处,的确有许多。
“谁说的?”向夜阑没轻没重地揉了揉薄昭旭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因受委屈而难过的小孩子,薄昭旭神色当中只有苦闷,她便代替薄昭旭笑道:“还有我呢。你记着的事,我当然也会记得,记一辈子。”
“所以我时常担心……”
余下的话,向夜阑大抵也清楚。
可就连薄昭旭自己都未料到,有些话,竟是如此难说出口的。他竟是被自己气了笑,“只因你这女人,我时常要心慌上好些时候。”
薄昭旭嗔怪道。
“我时常会想,单凭向府那些迂腐呆滞的老古板,如何能养的出你这样的向府大小姐来。”
向夜阑有些呆滞的笑了笑。几乎是经薄昭旭这么一提醒,她才懂了薄昭旭的不安源自于何处。
“王爷既然说了要守着我,那我也要守着王爷。永远。”
说了句“好听”的酸话,薄昭旭总算是被她哄回来了一点儿精神,如撒娇似的,“本王如今,缺子嗣。”
……
登基仪式尚早,礼部又始终未挑出合适的日子,继位一事便被暂且搁置在了一旁,去处理与顾言晁有关的烂摊子。
向夜阑得空,便打算去李氏酒楼瞧瞧武梓熙,武梓熙再怎么说也是怀了身孕,稍有照顾不周,那就要吃些苦了。
然而向夜阑刚下马车,便因眼前的景象愣了住。
酒楼外围了比寻常还要多上数倍的百姓,而京城的官兵正在疏散那些堵住闹事去路的百姓,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什么好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