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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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谁无痫疾难相笑各有风流两不如

行了几日,离昆明已远,始终不见吴三桂派兵马追来,众人渐觉放心。

这天将到曲靖,傍晚时分,四骑马迎面奔来,一人翻身下马,对骁骑营的前锋说道,有紧急军情要禀告钦差大臣。韦小宝得报,当即接见,只见当先一人身材瘦小,面目黝黑,正要问他有何军情,站在他身后的钱老本忽道:你不是邝兄吗那人躬身道:邝天雄,钱大哥你好。韦小宝向钱老本瞧去。钱老本点了点头,低声道:是自己人。韦小宝道:很好,邝老兄辛苦了,咱们到后边坐。

来到后堂,身后随侍的都是天地会兄弟。钱老本道:邝兄弟,这位就是我们青木堂韦香主。邝天雄抱拳躬身,说道:天父地母,反清复明。赤大堂古香主属下邝天雄,参见韦香主和青木堂众位大哥。韦小宝道:原来是赤火堂邝大哥,幸会,幸会。

钱老本跟这邝天雄当年在湖南曾见过数次,当下替他给李力世、祁清彪、风际中、徐天川、玄贞道人、高彦超等人引见了。邝天雄所带三人,也都是赤火堂的兄弟。众人知道赤火堂该管贵州,再行得数日便到贵州省境,有本会兄弟前来先通消息,心下甚喜。

韦小宝道:自和古香主在直隶分手,一直没再见面,古香主一切都顺利罢邝天雄道:古香主好。他吩咐属下问候韦香主和青木堂众位大哥。我们得知韦香主和众位大哥近来干了许多大事出来,好生仰慕,今日拜见,实是三生有幸。韦小宝笑道:大家自己兄弟,客气话不说了。我们过得几日,就到贵省,盼能和古香主叙叙。邝天雄道:古香主吩咐属下报韦香主,最好请各位改道向东,别经贵州。韦小宝和群雄都是一愕。

邝天雄道:古香主说,他很想跟韦香主和众位大哥相叙,但最好在广西境内会面。韦小宝问道:那为甚么邝天雄道:我们得到消息,吴三桂派了兵马,散在宣威、虹桥镇、新天堡一带,想对韦香主和众位大哥不利。

青木堂群雄都是啊的一声,韦小宝又惊又怒,骂道:他奶奶的,这奸贼果然不肯就这样认输。他连儿子的性命也不要了。邝天雄道:吴三桂十分阴毒,他派遣了不少好手,说要缠住韦香主身边一位武功极高的师太,然后将他儿子、鞑子、韦香主三人掳去,其余各人一概杀死灭口。眼下曲靖和霸益之间的松韶关已经封关,谁也不得通行,我们四人是从山间小路绕道来的,生怕韦香主得讯迟了,中了这大汉奸的算计,因此连日连夜的赶路。

韦小宝见这四人眼睛通红,面颊凹人,显是疲劳已极,说道:四位大哥辛苦了,实在感激得很。邝天雄道:总算及时把讯带到,没误了大事。言下甚是喜慰。

韦小宝问属下诸人:各位大哥以为怎样钱老本道:邝大哥可知吴三桂埋伏的兵马,共有多少邝天雄道:吴三桂来不及从昆明派兵,听说是飞鸽传书,调齐了滇北和黔南的兵马,共有三万多人,众人齐声咒骂。韦小宝所带部属不过二千来人,还不到对方的一成,自是寡不敌众。

钱老本又问:古香主要我们去广西何处相会邝天雄道:古香主已派人知会广西家后堂马香主,韦香主倘若允准,三位香主便在广西潞城相会从这里东去潞城,道路不大好好走,路也远了,不过没吴三桂的兵马把守,家后堂兄弟沿途接应,该当不出乱子。

韦小宝听得吴三桂派了三万多人拦截,心中早就寒了,待听得古香主已布置妥贴,马香主派人接应,登时精神大振,说道:好,咱们就去潞城。吴三桂这老小子,他妈的,总有一天要他的好看。当即下令改向东南。命邝天雄等四人坐在大车中休憩。

众军听说吴三桂派了兵在前截杀,无不惊恐,均知身在险地,当下加紧赶路,一路上不敢惊动官府,每晚均在荒郊扎营。

不一日来到潞城。天地会家后堂香主马超兴、赤火堂香主古至中,以及两堂属下的为首兄弟都已在潞城相候。三堂众兄弟相会,自有一番亲热。当晚马超兴大张筵席,和韦小宝及青木堂群雄接风。

席上群雄说起沐王府从此对天地会甘拜下风,都是兴高采烈。

筵席散后,赤火堂哨探来报,吴三桂部属得知韦小宝改道入桂,提兵急追,到了广西边境,不敢再过来,已急报昆明请示,是否改扮盗贼,潜人广西境内行事。马超兴笑道:广西不归吴三桂管辖。这奸贼倘若带兵越境,那是公然造反了。他如派兵改扮盗贼,想把这笔帐推在广西孔四贞头上,匆匆忙忙的,那也来不及了。

众人在潞城歇了一日。韦小宝终觉离云南太近,心中害怕,催着东行。第三天早晨和古至中及赤火堂众兄弟别过了,率队而东。马超兴和家后堂众兄弟一路随伴。眼见离云南越来越远,韦小宝也渐放心

在途非止一月到得桂中,一众侍卫官兵惊魂大定,故态复萌,才重新开始勒索州县,骚扰地方。这一日来到柳州,当地知府听得公主到来,竭力巴结供应,不在话下。一众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官兵也是如鱼得水,在城中到处大吃大玩。

第三日傍晚,韦小宝在厢房与马超兴及天地会众兄弟闲谈。御前侍卫班领张康年匆匆进来,叫了声:韦副总管。便不再说下去,神色甚是尴尬。韦小宝见他左脸上肿了一块,右眼乌黑,显是跟人打架吃了亏,心想:御前侍卫不去打人,人家已经偷笑了,有谁这样大胆,竟敢打了他他不愿御前侍卫在天地会兄弟前失了面子,向马超兴道:马大哥请宽坐,兄弟暂且失陪。马超兴道:好说。韦爵爷请便。

韦小宝走出厢房。张康年跟了出来,一到房外,便道:禀告副总管:赵二哥给人家扣住了。他说的赵二哥,便是御前侍卫的另个领班赵齐贤。韦小宝骂道:他妈的,谁有这般大胆,是柳州守备还是知府衙门犯了甚么事杀了人么心想若不是犯了人命案子,当地官府决不敢扣押御前侍卫。

张康年神色忸怩,说道:不是官府扣的,是是在赌场里。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他奶奶的,柳州城的赌场胆敢扣押御前侍卫,当真是天大的新闻了。你们输了钱,是不是张康年点点头,苦笑道:我们七个兄弟去赌钱,赌的是大小。他妈的,这赌场有鬼,竟一连开了十三记大,我们七个已输了千多两银子。第十四记上,赵二哥和我都说,这一次非开小不可韦小宝摇头道:错了,错了,多半还是开大。张康年道:可惜我们没请副总管带领去赌,否则也不会上这个当,我们七人把身边的银子银票都掏了出来,押了个小。唉韦小宝笑道:开了出来,又是个大。

张康年双手一摊,作个无可奈何之状,说道:宝官要收银子,我们就不许,说道天下赌场,那有连开十四个大之理,定是作弊。赌场主人出来打圆场,说道这次不算,不吃也不赔。赵二哥说不行,这次本来是小,宝官做了手脚,我们已输了这么多钱,这次明明大赢,怎能不算

韦小宝笑骂:他妈的,你们这批家伙不要脸,明明输了却去撤赖,别说连开十四记大,就是连开甘四记,我也见过。

张康年道:那赌场主人也这么说。赵二哥说道,我们城里天子脚下,就没这个规矩。他一发脾气,我就拔了刀子出来。赌场主人吓得脸都白了,说道承蒙众位侍卫大人瞧得起,前来耍几手,我们怎敢赢众位大人的钱,众位大人输了多少钱,个人尽数奉还就是。赵二哥就说,好啦,我们没输,只是给你骗了三千一百五十三两银子,零头也不要了,算我们倒霉、你还我们三千两就是。

韦小宝哈哈大笑,一路走入花园,问道:那不是发财了吗他赔不赔

张康年道:这开赌场的倒也爽气,说道交义气为先,捧了三千两银子,就交给赵二哥。赵二哥接了,也不多谢,说道你招子亮,总算你运气,下次如再作弊骗人,可放你不过。韦小宝皱眉道:这就是赵齐贤的不是了。人家给了你面子,再让你双手捧了白花花的银子走路,又有面子,又有夹里,还说这些话作甚

张康年道:是啊,赵二哥倘若说几句话,谢他一声,也就没事了。可是,他拿了银子还说话损人韦中宝道:对啦咱们在江湖上混饭吃,偷抢拐骗,甚么都不妨,可不能得罪了朋友。有道是:光棍劈竹不伤笋。张康年应道:是,是。心中却想:咱们明明在宫里当差,你官封钦差大臣,一等子爵,怎么叫作在江湖上混饭吃

韦小宝又问:怎么又打起来啦那赌场主人武功很高吗

张康年道:那倒不是。我们六人拿了银子,正要走出赌场,赌客中忽然有个人骂道:他妈的,发财这么容易,我们还赌个屁不如大伙儿都到皇宫里去伺候皇帝皇帝好啦。副总管,这反贼说到皇上之时,口出大不敬的言语,我可不敢学着说。

韦小宝点头道:我明白,这家伙胆子不小哇。

张康年道:可不是吗我们一听,自然心头火起。赵二哥将银子往桌上一丢,拔出刀来,左手便去揪那人胸口。那人砰的一拳,就将赵二哥打得晕了过去。我们余下六人一齐动手。这反贼的武功可也真不低,我瞧也没瞧清,脸上已吃了一拳,直摔出赌场门外,登时昏天黑地,也不知道后来怎样了。等到醒来,只见赵二哥和五个兄弟都躺在地下。那人一只脚踹住了赵二哥的脑袋,说道:这里六只畜生,一千两银子一只。你快去拿银子来赎。老子只等你两个时辰,过得两个时辰不见银子,老子要宰来零卖了。十两银子一斤,要是生意不差,一头畜生也卖得千多两银子。

韦小宝又是好笑,又是吃惊,问道:这家伙是甚么路道,你瞧出来没有张康年道:这人个子很高大,拳头比饭碗还大,一脸花白络腮胡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就像是个老叫化。韦小宝问道:他有多少同伴张康年道:这个这个属下倒不大清楚。赌场里的睹客,那时候有十七八个,也不知是不是他一伙。

韦小宝知他给打得昏天黑地,当时只求脱身,也不敢多瞧,寻思:这老叫化定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见到侍卫们赌得赖皮,忍不住出手,真要宰了他们来零卖,倒也不见得。我看也没甚么人肯出十两银子,去买赵齐贤的一斤肉。我如调动大队人马去打他一人,那不是好汉行径。又想,这老叫化武功很好,倘若求师父去对付,自然手到擒来,可是师父怎肯去为宫里侍卫出力这件事如让马香主他们知道了,定会笑我属下这些侍卫脓包得紧。觉得就是派风际中、徐天川他们去也不妥当。

突然间想起两个人来,说道:不用着急,我这就亲自去瞧瞧。张康年脸有喜色,道:是,是。我去叫人,带一百人去总也够了。韦小宝摇头道:不用带这许多,张康年道:副总管还是小心些为是。这老叫化手脚可着实了得。

韦小宝笑道:不怕,都有我呢。回人自己房中取了一大叠银票,十几锭黄金,放在袋里,走到东边偏房外,敲了敲门,说道:两位在这里么

房门打开,陆高轩迎了出来,说道:请进。韦小宝道:两位跟我来,咱们去办一件事。陆高轩和胖头陀二人穿着骁骑营军士的服色,一直随伴着韦小宝,在昆明和一路来回,始终没出手办甚么事,生怕给人瞧破了形迹,整日价躲在屋里,早闷得慌了,听韦小宝有所差遣,兴兴头头的跟了出来。

张康年见韦小宝只带了两名骁骑营军士,心中大不以为然,说道:副总管,属下去叫些侍卫兄弟来侍候副总管。韦小宝道:不用,人多反而麻烦。你叫一百个人,要是都给他拿住了,一千两银子一个,就得十万两,我可有点儿肉痛了。咱们这里四个人,只不过四千两,那是小事,不放在心上。张康年知他是说笑,但见他随便带了两名军土,就孤身犯险,实在太也托大,说道:是,是。不过那反贼武功当真是很高的。韦小宝道:好,我就跟他比比,倘若输了,只要他不是切了我来零卖,也没甚么大不了。

张康年皱起眉头,不敢再说。他可不知这两个骁骑营军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赌场中一个无赖汉,不论武功高到怎样,神龙教的两大高手总不会拾夺不下。

当下张康年引着韦小宝来到赌场,刚到门口,听得场里有人大声吆喝:我这里七点一对,够大了罢另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对不起之至,兄弟手里,刚好有一对八点。跟着拍的一声,似是先一人将牌拍在桌上,大声咒骂。

韦小宝和张康年互瞧了一眼,心想:怎么里面又赌起来了韦个宝迈步进去,张康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陆高轩和胖头陀二人走到厅口,便站住了,以待韦小宝指示。

只见厅中一张大台,四个人分坐四角,正在赌钱。赵齐贤和五名侍卫仍是躺在地上。东边坐的是个络腮胡子,衣衫破烂,破洞中露出毛茸茸的黑肉来,自是那老叫化了。南边坐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书生。韦个宝一征,认得这人是李西华,当日在北京城里曾经会过,他武功颇为了得,曾中过陈近南的一下凝血神抓,此后一直没再见面,不料竟会在柳州的赌场中重逢。西首坐的是个乡农般人物,五十岁左右年纪,神色愁苦,垂眉低目,显然已输得抬不起头来。北首那人形相极是奇特,又矮又胖,全身宛如个肉球,衣饰偏又十分华贵,长袍马褂都是锦缎,脸上五宫挤在一起,倒似给人硬生生的搓成了一团模样。这矮胖子手里拿着两张骨牌,一双大眼眯成一线,全神贯注的在看牌。

韦小宝心想:这李西华不知还认不认得我隔了这许多时候,我今日穿了官服,多半不认得了,却不忙跟他招呼。笑道:四位朋友好兴致,兄弟也来赌一手,成不成啊说着走近身去,只见台上堆着五六千两银子,倒是那乡下人面前最多。他是大赢家,却满脸大输家的凄凉神气,可有点儿奇怪。

那矮胖子伸着三根胖手指慢慢摸牌,突然间啊哈一声大叫,把韦小宝吓了一跳。只听他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这一次还不输到你跳拍的一声,将一张牌拍在桌上,是张十点梅花。韦小宝心想:他手里的另一张脾,多半也是梅花,梅花一对,赢面极高。那矮胖子笑容满面,拍的一声,又将一张牌拍在桌上。余人一看之下,都是一楞,随即纵声大笑,原来是张四大,也是十点,十点加十点,乃是个别十,牌九中小到无可再小。他又是闲家,就算庄家也是别十,别十吃别十,还是庄家赢。那乡农却仍是愁眉苦脸、半丝笑容也无。韦小宝一看他面前的牌,是一对九,他正在做庄,跟矮胖子的牌相差十万八千里,心想:这人不动声色,是个最厉害的赌客。

矮胖子问道:有甚么好笑对那乡农说:我一对十点,刚好赢你一对九点。一百两银子,快赔来。那乡农摇摇头道:你输了矮胖子大怒,叫道:你讲不讲理你数,这张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点,那张脾也是一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点。还不是十点一对

韦小宝向张康年瞧了一眼心道:这矮胖子来当御前侍卫,倒也挺合适,赢了拿钱,输了便胡赖。

那乡农仍旧摇摇头,道:这是别十,你输了。矮胖子怒不可遏,跳起身来,不料他这一跳起,反而矮了个头,原来他坐在凳上,双脚悬空,反比站在地下为高。他伸着胖手,指着乡农鼻子,喝道:我是别十,你是别九,别十自然大过你的别九。那乡农道:我是一对九,你是别十,别十就是没点儿。矮胖子道:这不明明欺侮人吗

韦小宝再也忍耐不住,插口道:老兄,你这个不是一对儿。说着从乱牌中捡出一张梅花,一张四大,跟另外两张梅花、四六分别凑成了对子,说迢:这才是一对,你两张十点花样不同,梅花全黑,四大有红,不是对子。矮胖子兀自不服,指着那一对九点,道:你这两张九点难道花样同了一张全黑,一张有红。大家都不同,还是十点大过九点。韦小宝觉得这人强辞夺理,一时倒也说不明白,只得道:这是牌九的规矩,向来就是这样的。矮胖子道::就算向来如此,那也不通。不通就不行,咱们讲不讲理

李西华和老叫化只是笑吟吟的坐着,并不插嘴。韦小宝笑道:赌钱就得讲规矩,倘若没规矩,又怎样赌法那矮胖子道:好,我问你这小娃娃:为甚么我这一对十点,就赢不了他一对九点说着拿起两张梅花,在前面一拍。韦小宝道:咦,你刚才不是这两张牌。矮胖子怒极,两边腮帮子高高胀起,喝道:混帐小子,谁说我不是这两张牌拿起一对梅花,随手翻过,在身前桌上一拍,又翻了过来,说道:刚才我就拍过一拍,留下了印子,你倒瞧瞧

只见桌面牌痕清晰,一对梅花的点子凸了起来,手劲实是了得。韦小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乡农道:对,对,是老兄赢。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拿过一只银元宝,送到矮胖子身前,跟着便将三十二张牌翻转,搓洗了一阵,排了起来,八张一排,共分四排,摆得整整齐齐,轻轻将一叠牌推到桌子正中,跟着将身前的一大堆银子向前一堆。

韦小宝眼尖,已见到桌上整整齐齐竟有三十二张牌的印子,虽然牌印远不及那对梅花之深,只淡淡的若有若无,但如此举重若轻的手法,看来武功不在那矮胖子之下。他将牌子一推,已将牌印大部分遮没。韦小宝一瞥之就际,已看到一对对天牌、地牌、人牌全排在一起,知道那乡农在暗中弄鬼。

那矮胖子将二百两银子往天门上一押,叫道:掷骰子,掷骰子又向李西华和老叫化道:快押,这么慢吞吞的。李西华笑道:老兄这么性急,还是你两个对赌罢。矮胖子道:很好。转头问老叫化:你押不押老叫化摇头道:不押,别十赢别九,这样的牌九我可不会。矮胖子怒道:你说我不对老叫化道:我说自己不会,可没说你不对。矮胖子气忿忿的骂道:他妈的,都不是好东西。喂,你这小娃娃在这里叽哩咕噜,却又不赌这句是对着韦小宝而说。

韦小宝笑道:我帮庄。这位大哥,我跟你合伙做庄行不行说着从怀里抓了八九个小金锭出来,放在桌上,金光灿烂的,少说也值得上千两银子。那乡农道:好,你小兄弟福大命大,包赢。矮胖子怒道:你说我包输韦小宝笑道:你如怕输,少押一些也成。矮胖子大怒,说道:再加二百两。又拿两只元宝押在天门。

那乡农道:小兄弟手气好,你来掷骰子罢。韦小宝道:好拿起骰子在手中一掂,便知是灌了铅的,不由得大喜,心想:这里赌场的骰子,果然也有这调调儿。他本来还怕久未练习,手法有些生疏了,但一拿到灌铅的骰子,登时放心,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赌神菩萨第一灵,骰子小鬼抬元宝,一只一只抬进门通杀口中一喝,手指转了一转,将骰子掷了出去,果然是个七点,天门拿第一副,庄家拿第三副。

韦小宝看了桌上脾印,早知矮胖子拿的是一张四六,一张虎头,只有一点,己方却是个地牌对,对那乡农道:老兄,我掷骰子,你看牌,是输是赢,各安天命。那乡农拿起牌来摸了摸,便合在桌上。

矮胖子哈的一声,翻出一张四六,说道:十点,好极又是哈的一声,翻出一张虎头,说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一点,好极。伸手翻开庄家的脾,说道:一二三四,一共四点,我是廿一点,吃你四点,赢了韦小宝跟那乡农面面相觑。矮胖子道:快赔来

韦小宝道:点子多就赢,点子少就输,不管天杠地杠,有对没对,是不是矮胖子道:怎么不是难道点子多的还输给少的你这四点想赢我廿一点么韦小宝道:很好,就是这个赌法。赔了他四小锭金子,说:每锭黄金,抵银一百两,你再押。

矮胖子大乐,笑道:仍是押四百两,押得多了,只怕你们输得发急。

韦小宝看了桌上牌印,掷了个五点,庄家先拿牌,那是一对天牌。矮胖子一张长三,一张板凳,两张牌加起来也不及一张天牌点子多,口中喃喃咒骂,只好认输,当下又押了四百两银子,三副牌赌下来,矮胖子输得干干净净,面前一两银子也不剩了。

他满脸胀得通红,便如是个血球,两只短短的胖手在身边东摸西摸,再也摸不到甚么东西好押,忽然提起躺在地下的赵齐贤,说道:这家伙总也值得几百两罢我押他。说着将赵齐贤横在桌上一放,赵齐贤给人点了穴道,早已丝毫动弹不得。

那老叫化忽道:且慢,这几名御前侍卫,是在下拿往的,老兄怎么拿去跟人赌博矮胖子道:借来使使,成不成老叫化道:倘若输了,如何归还矮胖子一怔,道:不会输的。老叫化道:倘若老兄手气不好,又输了呢矮胖子道:那也容易。这当儿柳州城里,御前侍卫着实不少,我去抓几名来赔还你便是老叫化点点头,说道:这倒可以。矮胖子催韦小宝:快掷骰子。

这一方牌已经赌完,韦小宝向那乡农道:请老兄洗牌叠牌,还是老样子。那乡农一言不发,将三十二张骨牌在桌上搓来搓去,洗了一会,叠成四方。韦小宝吃了一惊,桌上非但不见有新的牌印,连原来的牌印,也给他潜运内力一阵推搓,都己抹得干干净净,唯有纵横数十道印痕,再也分不清点子了。倘若矮胖子押的仍是金银,韦小宝大可不理,让这乡农跟他对赌,谁输谁赢,都不相干。但这时天门上押的是赵齐贤,这一庄却非推不可,既不知大牌叠在何处,骰子上作弊便无用处,说道:两人对赌,何必赌脾九不如来掷骰子,谁的点子大,谁就赢了。

矮胖子将一个圆头摇得博浪鼓般,说道:老子就是爱赌牌九。韦小宝道:你不懂牌九,又赌甚么矮胖子大怒,一把捉住他胸口提了起来,一阵摇晃,说逍:你奶奶的,你说我不懂牌九

韦小宝给他这么一阵乱摇,全身骨骼格格作响,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快放手,使不得正是胖头陀的声音。

那矮胖子右手将韦小宝高高举在空中,奇道:咦,你怎么来了为甚么使不得只听陆高轩的声音道:这一位韦韦大人,大有来头,千万得罪不得,快快放下。矮胖子喜道:他他是韦韦他妈的韦小宝哈哈,妙极,妙极了我正要找他,哈哈,这一下可找到了。说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右手仍是举着韦小宝。

胖头陀和陆高轩双双拦住。陆高轩道:瘦尊者,你既已知道这位韦大人来历,怎么仍如此无礼快快放下。矮胖子道:就是教主亲来,我也不放。除非拿解药来。胖头陀道:快别胡闹,你又没服豹那个丸药,要解药干甚么矮胖子道:哼,你懂得甚么快让开,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韦小宝身在半空,听着三人对答,心道:原来这矮胖子就是胖头陀的师兄瘦头陀,难怪胖得这等希奇,矮得如此滑稽。那日在慈宁宫中,有个大肉球般的怪物躲在假太后被窝里,光着身子抱了她逃出宫去。韦小宝后来询问胖头陀和陆高轩,知道是胖头陀的师兄瘦头陀,只困那天他逃得太快,没看清楚相貌,以致跟他赌了半天还认他不出。

转念又想:胖头陀曾说,当年他跟师兄瘦头陀二人,奉教主之命赴海外办事,未能依期赶回,以致所服豹胎易筋丸的毒性发作,胖头陀变得又高又瘦,瘦头陀却成了个矮胖子。现下他二人早已服了解药,原来的身形也已变不回了,这矮胖子又要解药来干甚么啊,是了,假太后老婊子身上的豹胎易筋丸毒性未解,这瘦头陀限她睡在一个被窝里,自然是老相好了。大声道:你要豹胎易筋丸解药,还不快快将我放下

瘦头陀一听到豹胎易筋丸五字,全身肥肉登时一阵发颤,右臂一曲,放下韦小宝,伸出左手,叫道:快拿来。韦小宝道:你对我如此无礼,哼哼你刚才说甚么话瘦头陀突然一纵而前,左手按住了韦小宝后心,喝道:快取出解药来。他这肥手所按之处,正是大椎穴,只须掌力一吐,韦小宝心脉立时震断。

胖头陀和陆高轩同时叫道:使不得叫声末歇,瘦头陀身上已同时多了三只手掌。老叫化的手掌按住了他头顶百会穴,李西华的手掌按在他后脑的玉枕穴,那乡农的手掌却按在他脸上,食中二指分别按在他眼皮之上。百会、玉枕二穴都是人身要穴,而那乡农的两根手指更是稍一用力便挖出了他眼珠。那瘦头陀实在生得太矮,比韦小宝还矮了半个头,以致三人同时出手,都招呼在他那圆圆的脑袋之上,连胸背要穴都按不到。

胖头陀和陆高轩见三人这一伸手,便知均是武学高手,三人倘若同时发劲,只怕立时便将瘦头陀一个肥头挤得稀烂,齐声又叫:使不得

老叫化道:矮胖子,快放开了手。瘦头陀道:他给解药,我便放。老叫化道:你不放开,我要发力了瘦头陀道:反正是死,那就同归于尽突然之间,胖头陀的右掌已搭在老叫化胁下,陆高轩一掌按住李西华后颈。胖陆二人站得甚近,身上穿的是骁骑营军士服色,老叫化和李西华虽从他二人语气之中知和瘦头陀相识,没料到这二人竟是武功高强之至,一招之间,便已受制。胖陆二人同时说道:大家都放手罢。

那乡农突从瘦头陀脸上撤开手掌,双手分别按在胖陆二人后心,说道:还是你们二位先放手。李西华笑道:哈哈,真是好笑,有趣,有趣一撤手掌,快如闪电般一缩一吐,已按上了那乡农的头顶。

这一来,韦小宝、瘦头陀、李西华、陆高轩、胖头陀、乡农、老叫化七人连环受制,每人身上的要害都处于旁人掌底。霎时之间六人便如泥塑木雕一般,谁都不敢稍动,其中只有韦小宝是制于人而不能制人,至于制住自己要害之人到底是甚么来头,也只有韦小宝知道,其余六人却均莫名其妙。

韦小宝叫道:张康年这时赌场之中,除了缩在屋角的几名伙计,只张康年一人闲着,他应道:喳刷的一声,拔了腰刀。瘦头陀叫道:狗侍卫,你有种就过来。张康年举起腰刀,生怕这矮胖子伤了韦小宝,竟不敢走近一步。

韦小宝身在核心,只觉生平遭遇之奇,少有逾此,大叫:有趣,有趣矮胖子,你一掌杀了我不打紧,你自己死了也不打紧,可是这豹胎易筋丸的解药,你就一辈子拿不到了。你那老姘头,全身一块块肉都要烂得掉下来,先烂成个秃头,然后瘦头陀喝道:不许再说韦小宝笑道:她脸上再烂出一个个窟窿

正说到这里,厅口有人说道:在这里又有一人说道:都拿下了众人一齐转头,向厅口看去,突见白光闪动,有人手提长剑,绕着众人转了个圈子。众人背心、胁下、腰间、肩头各处要穴微微一麻,已被点中了穴道,顷刻之间,一个个都软倒在地。

但见厅口站着三人,韦小宝大喜叫道:阿珂,你也来说到这个来字,心头一沉,便即住口,但见她身旁站着两人,左侧是李自成,右侧却是那个他生平最讨厌的郑克地。东首一人已将长剑还入剑鞘,双手叉腰,微微冷笑,却是那一剑无血冯锡范。瘦头陀、老叫化、李西华、胖头陀、陆高轩、乡农等六名好手互相牵制,此亦不敢动,彼亦不敢动,突然又来了个高手,毫不费力的便将众人尽数点倒,连张康年也中了一剑。

瘦头陀坐倒在地,跟他站着之时相比,却也矮不了多少,怒喝:你是甚么东西,胆敢点了老子的阳关穴、神堂穴冯锡范冷笑道:你武功很不错啊,居然知道自己给点了甚么穴道。瘦头陀怒道:快解开老子穴道,跟你斗上一斗。这般偷袭暗算,他妈的不是英雄好汉。冯锡范笑道:你是英雄好汉他妈的躺在地下,动也不能动的英雄好汉。瘦头陀怒道:老子坐在地上,不是躺在地下,他妈的你不生眼睛么

冯锡范左足一抬,在他肩头轻轻一拨,瘦头陀仰天跌倒。可是他臀上肥肉特多,是全身重量集中之处,摔倒之后,虽然身上使不出劲,却自然而然的又坐了起来。

郑克爽哈哈大笑,说道:珂妹,你瞧,这不倒翁好不好玩阿珂微笑道:古怪得很。郑克爽道:你要找这小鬼报仇,终于心愿得偿,咱们捉了去慢慢治他呢,还是就此一剑杀了

韦小宝大吃一惊,心想:小鬼二字,只有用在我身上才合适,难道阿珂要找我报仇,我可没得罪她啊。

阿珂咬牙说道:这人我多看一眼也是生气,一剑杀了干净。说着刷的一声,拔剑出鞘,走到韦小宝面前。

瘦头陀、胖头陀、陆高轩、老叫化、李西华、张康年六人齐叫:杀不得

韦小宝道:师姊,我可没阿珂怒道:我已不是你师姊了小鬼,你总是想法儿来害我、羞辱我提起剑来,向他胸口刺落。众人齐声惊呼,却见长剑反弹而出,原来韦小宝身上穿着护身宝衣,这一剑刺不进去。

阿珂一怔之间,郑克爽道:刺他眼睛阿珂道:对提剑又即刺去。

屋角中突然窜出一人,扑在韦小宝身上,这一剑刺中那人肩头。那人抱住了韦小宝一个打滚,缩在屋角,随手抽出韦小宝身边匕首,拿在手中一这人穿的也是骁骑营军土的服色,身手敏捷,身材矮小,脸上都是泥污,瞧不清面貌。

众人见他甘愿替韦小宝挡了一剑,均想:这人倒忠心。

冯锡范抽出长剑,慢慢走过去,突然长剑一抖,散成数十朵剑花。忽听得叮的一声响,冯锡范手中长剑断成两截,那骁骑营军士的肩头血流如注。原来他以韦小宝的匕首削断了对方手中长剑,若不是匕首锋利无伦,只怕此时已送了性命。再加上先前郑克爽那一剑,他肩头连受两处剑伤。冯锡范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将断剑掷在地上,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另行取剑,再施攻击。

韦小宝叫道:哈哈,一剑无血冯锡范,你把我手下一个小兵刺出了这许多血,你的外号可得改一改啦,该叫作半剑有血冯锡范。

那骁骑营军士左手按住肩头伤口,右手在韦小宝胸口和后心穴道上一阵推拿,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胖瘦二头陀、陆高轩、李西华等于互相牵制之际骤然受袭,以致中了暗算,人人心中都十分不忿,听得韦小宝这么说,都哈哈大笑。那老叫化大声道:半剑有血冯锡范,好极,好极天下无耻之徒,阁下算是第二。李西华道:他为甚么算是第二倒要请教。老叫化道:比之吴三桂,这位半剑有血的道行似乎还差着一点儿。众人齐声大笑。李西华道:依我看来,相差也是有限之至。

冯锡范于自己武功向来十分自负,听众人如此耻笑,不禁气得全身发抖,此时若再换剑又攻那骁骑营军土,要伤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于自己身份可太也不称,向那军土瞪眼说道:你叫甚么名字今日暂且不取你性命,下次撞在我手里,叫你死得惨不堪言。

那军士道:我我声音甚是娇嫩。

韦小宝又惊又喜,叫道:啊,你是双儿。我的宝贝好双儿伸手除下她头上帽子,长发散开,披了下来。韦小宝左手搂住她的腰,说道:她是我的小丫头。半剑有血,你连我一个小丫头也打不过,还胡吹甚么大气

冯锡范怒极,左足一抬,砰嘭声响,将厅中赌台踢得飞了起来,连着台上的大批银两元宝,还有一个横卧在上的赵齐贤,激飞而上,撞向屋顶。银子、骨牌四散落下,摔向瘦头陀等人头上身上。各人纷纷大骂,冯锡范更不答话,转身走出。

只见大门中并肩走进两个人来,冯锡范喝道:让开双手一堆。那二人各出一掌,和他手掌一抵,三人同时闷哼。那二人倒退数步,背心都在墙上重重一撞。冯锡范身子晃了晃,深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了出去。那二人哇的一声,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原来是风际中和玄贞道人。

韦小宝快步过去,扶住了风际中,问玄贞道人:道长,不要紧么玄贞咳了两声,说道:不要紧,韦韦大人,你没事

韦小宝道:还好。转头向风际中瞧去。风际中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他武功远比玄贞为高,但适才对掌,接的是冯锡范的右掌,所受掌力强劲得多,因此受伤也比玄贞为重。

李西华道:韦兄弟,你骁骑营中的能人可真不少哪原来风际中和玄贞二人,穿的也是骁骑营军土的眼色。韦小宝道:惭愧,惭愧

只听得脚步声响,钱老本、徐天川、马彦超主人又走了进来。

阿珂眼见韦小宝的部属越来越多,向李自成和郑克爽使个眼色,便欲退走。

李自成走到韦小宝身前,手中禅杖在地下重重一顿,厉声道:大丈夫思怨分明,那日你师父没杀我,今日我也饶你一命。自今而后,你再向我看上一眼、说一句话,我把你全身砸成了肉酱。

韦小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那就怎样那日在三圣庵里,你和你的姘头陈圆圆,已将阿珂许配我为妻,难道又想赖么你不许我向自己老婆看上一眼,说一句话,天下哪有这样的岳父大人

阿珂气得满脸通红,道:爹,咱们走,别理这小子胡说八道他他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有甚么好话说了

韦小宝道:好啊,你终于认了他啦。这父母之命,你听是不听

李自成大怒,举起禅杖,厉声喝道:小杂种,你还不住口

钱老本和徐天川同时纵上,双刀齐向李自成后心砍去。李自成回过禅杖,当的一声,架开了两柄钢刀。马彦超已拔刀横胸,挡在韦小宝身前,喝道:李自成,在昆明城里,你父女的性命是谁救的忘恩负义,好不要脸

李自成当年横行天下,开国称帝,举世无人不知。马彦超一喝出他姓名,厅中老叫化、瘦头陀等人都出声惊呼。

李西华大声道:你你便是李自成你居然还没死好,好,好语音之中充满愤激之情。李自成向他瞪了一眼,道:怎样你是谁李西华怒道: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我只道你早已死了,老天爷有眼,好极。

李自成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子一生杀人如麻。天下不知有几十万、几百万人要杀我报仇,老子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你想报仇,未必有这么容易。

阿珂拉了他衣袖,低声道:爹,咱们走罢。

李自成将禅杖在地下一顿,转身出门。阿珂和郑克爽跟了出去。

李西华叫道:李自成,明日此刻,我在这里相候,你如是英雄好汉,就来跟我单打独斗,拚个死活。你有没胆子

李自成回头望了他一眼,脸上尽是鄙夷之色,说道;老子纵横天下之时,你这小子未出娘胎。李某是不是英雄好汉,用不着阁下定论。禅杖一顿,走了出去。

众人相顾默然,均觉他这几句大是有理。李自成杀人如麻,世人毁多誉少,但他是个敢作敢为的英雄好汉,纵是对他恨之切骨的人,也难否认。此时他年纪已老,然顾盼之际仍是神威凛凛,厅人众人大都武功不弱,久历江湖,给他眼光一扫,仍不自禁的暗生惧意。

韦个宝骂道:他妈的,你明明已把女儿许配了给我做老婆,这时又来抵赖,我偏偏说你是狗熊,英个屁雄。见双儿撕下了衣襟,正在裹扎肩头伤口,便助她包扎,问道:好双儿,你怎么来了幸亏你凑巧来救了我,否则的话,我这老婆谋杀亲夫,已刺瞎了我的眼睛。双儿低声道:不是凑巧,我一直跟在相公身边,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韦小宝大奇,连问:你一直在我身边那怎么会

瘦头陀叫道:喂,快把我穴道解开,快拿解药出来,否则的话,哼哼,老子立刻就把你脑袋砸个稀巴烂

突然之间,大厅中爆出一声哈哈、呵呵、嘿嘿、嘻嘻的笑声。韦小宝的部属不断到来,而这极矮奇胖的家伙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居然还口出恐吓之言,人人都觉好笑。

瘦头陀怒道:你们笑甚么有甚么好笑待会等我穴道解了,他如仍是不给解药,瞧我不砸他个稀巴烂。

钱老本提起单刀,笑嘻嘻的走过去,说道:此刻我如在你头上砍他妈的三刀,老兄的脑袋开不开花瘦头陀怒道:那还用多问自然开花钱老本笑道:乘着你穴道还没解开,我先把你砸个稀巴烂,免得你待会穴道解开了,把我主人砸了个稀巴烂。

众人一听,又都哄笑。

瘦头陀怒道:我的穴道又不是你点的。你把我砸个稀巴烂,不算英雄。

钱老本笑道:不算就不算,我本来就不是英雄。说着提起刀来。

胖头陀叫道:韦韦大人,我师哥无礼冒犯,请你原谅。属下代为陪罪,师哥,你快陪罪,韦大人也是你上司,难道你不知么他头颈不能转动,分别对韦小宝和瘦头陀说话,无法正视其人。瘦头陀道:他如给我解药,别说陪罪,磕头也可以,给他做牛做马也可以,不给解药,就把他脑袋瓜儿砸个稀巴烂。

韦小宝心想:那老婊子有甚么好,你竟对她这般有恩有义正要说话,忽见那乡农双手一抖,从人丛中走了出来,说道:各位,兄弟失陪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八人被冯锡范点中要穴,除了韦小宝已由双儿推拿解开,余下七人始终动弹不得。那冯锡范内力透过剑尖入穴,甚是厉害,武功再高之人,也至少有一两个时辰不能行动。这乡农模样之人宛如个乡下土老儿,虽然他适才推牌九之时,按牌入桌,印出牌痕,已显了一手高深内功,但在这短短一段时候之间竟能自解穴道,实是罕见罕闻。只见他拖着鞋皮,踢哒踢哒的走了出去。

韦小宝对钱老本道:解了自己兄弟的穴道,这位李李先生,也是自己人。说着向李西华一指。钱老本应道:是。还刀入鞘,正要替李西华解穴。那老叫化忽道:明复清反,母地父天。钱老本啊了一声。

徐天川抢上前去,在那老叫化后心穴道上推拿了几下,转到他面前,双手两根拇指对着他面前一弯。天地会兄弟人数众多,难以遍识,初会之人,常以天父地母,反清复明八字作为同会记认:但若有外人在旁,不愿泄漏了机密,往往便将这八字倒转来说。外人骤听之下,自是莫名其妙。徐天川向那老叫化屈指行礼.也是一项不让外人得知的礼节。钱杏邺人跟着给李西华、胖头陀、陆高轩三人解开了穴道。

只余下瘦头陀一人坐在地下,满脸胀得通红,喝道:师弟,还不给我解穴他妈的,还等甚么胖头陀道:解穴不难,你可不得再对韦大人无礼。瘦头陀怒道:谁教他不给解药是他得罪我,又不是我得罪他他给了解药,就算是向我赔罪,老子不咎既往.也就是了。胖头陀踌躇道:这个就为难得很了。

老叫化喝道:你这矮胖子罗唆个没完没了,别说韦兄弟不给解药,就算他要给,我也要劝他不给。右手一指,嗤的一声,一股劲风向瘦头陀射去,跟着又是两指,嗤嗤连声,瘦头陀身上穴道登时解开。

突见一个大肉球从地下弹了起来,疾扑韦小宝。老叫化呼的一掌,击了出去,瘦头陀身在半空,还了一掌,身子弹起,他武功也当真了得,凌空下扑,双掌向老叫化头顶击落。老叫化左足飞出,踢向他后腰。瘦头陀又即挥掌拍落,掌力与对方腿力相激,一个肥大的身子又飞了起来。他身在空中,宛似个大皮球,老叫化掌拍足踢,始终打不中他一招。别瞧这矮胖子模样笨拙可笑,出手竟灵活之极,足不着地,更加圆转如意。

李西华和天地会群雄都算见多识广,但瘦头陀这般古怪打法,却也是生平未见。胖头陀和陆高轩全神贯注,瞧着老叫化出手,眼见他每一招都是劲力凌厉,瘦头陀一个二百多斤的身躯,全凭借着老叫化的力道,才得在空中飞舞不落。

两人越斗越紧,拳风掌力逼得旁观众人都背靠墙壁。忽听得瘦头陀怪声大喝,一招五丁开山,左掌先发,右拳随下,向着老叫化头顶击落。老叫化喝道:来得好蹲下身子,使一招天王托塔,迎击而上。两股巨力相撞,瘦头陀腾身而起,背脊冲上横粱,只听喀喇喇一阵响,屋顶上瓦片和泥尘乱落,大厅中灰沙飞扬,瘦头陀又已扑击而下,老叫化缩身避开。瘦头陀一扑落空,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下。

老叫化哈哈大笑,笑声未绝,瘦头陀又已弹起,迅捷无论的将一个大脑袋当胸撞来。眼见他这一撞势道甚是威猛,者叫化侧身避过,右掌已落在他屁股上,内劲吐出,大喝一声。瘦头陀的撞力本已十分厉害,再加上老叫化的内劲,两股力道并在一起,眼见瘦头陀急飞而出,脑袋撞向墙壁,势非脑浆迸裂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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