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半世,他不信邪,可又无法解释数周来府中异事。先是夫人莫名撞到桌角头破血流,躺床一旬针药兼施方勉强下地;後是厨娘丶一杆丫鬟护院患上急病,常受锥心之痛,四肢抽搐;更为严重的是少爷遭京城贬谪至荒芜之地做芝麻官。
纵使安慰说尽,他仍无力阻碍少爷的决定。至今想起始终半夜心惊不得眠。
他眼底凝霜,看不出波澜,薄唇一抿说:「把她带去山里埋了。」
只是一介管家都忍不下心下手,何况有血亲关系的少爷呢?可连日为夫人跟仕途的事他也几欲癫狂,数夜将自己锁於书房,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才作出残暴的决定?
他无从置喙,劝说徒劳。若非亲眼目睹数次少爷忍不住要握紧摇篮边缘,眼里猩红血丝满布,手背青筋突起,似乎下一步便是掐死啼笑的婴孩,他方掩了费舌的心思。
可他无法亲手扼杀连反抗之力也没有的婴孩,只得悄悄违逆命令。此河汇去大江,离开梅溪,离开慕家,许能得一线生机。倘若安然无恙,得贵人好生供养,往後莫要再回来此处了。几番心潮翻涌,他眼眶泛泪,终松了手,让那竹篮随滚滚波涛北去,上下浮沉。
溪河会海,竹篮流离,遭一妇人拾起,思及府中无子,甚是欢喜,名其莹,意如玉剔透,七窍玲珑。夫见其遭弃之命途坎坷,甚殇,後加「生」,望其存活下去,怎料她不欲求生。
几缕烟雾缭绕,满室生香。
一只冰冷中透着温暖的手覆上她的额,青光流溢燃亮雅致一室。
暗夜中,他兀自启唇:「汝生而逆天,命簿本不添一笔,纰漏原归苍天,可硬增名上,今後必命途多舛,本君赠妳长寿,望自珍重。」
「天道不许我活,我便该死麽?」迷蒙中,她淡淡嗓音逸出。睡颜依旧,眼眸未睁,却口吐薰兰。
男子身子一颤,沉思半刻道:「道於妳心,该由妳选择。」
说罢化作薄烟丝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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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段文言慎重,可能写文时想取《聊斋》之感,如果与前段有所不搭,请见谅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