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答吗。”
越鱼本是想将这事…在自己没实力的日子里,一直好好地掩埋上,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正如瑜白所说的那样,不想,却被他公子御提到门面上说了。
她原本故作沉稳的眼眸,也在漆黑之中,流露出一丝的恐慌。
“……你从哪知道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果真是有秘密。
公子御眯了眯眼,“你那天喝醉酒后,自己吐露出来的。”
……难道说,她那天把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了?
“我……说了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越王…和你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她也没有同瑜白说过。阿瑜可能只知道她是古越族的唯一后人。
越鱼转了转眼珠,眨了眨眼睛,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
公子御其实,也是个心细的男人。虽说是对待感情这块可能相比瑜白欠缺了许多,他感受着她的呼吸的速度,那种感情说不明白。
但是,他知道,她最终一定会和他说的。也便将鼻息埋入了少女颤抖的后颈,敛了敛凤眸,“……如果什么时候准备好,再和我说吧。”
梦中叹息,璇玑再现。
腾蛇乘雾,绢帛尽出。
惴惴,已,经不是她一时压抑的潮海了。
她环顾四周,所见之处皆是白雾。
“阿鱼。”一声阿鱼。
“谁……”
“阿鱼。”这是第二声。
“谁。”
她迷茫地环顾四周,可是眼前烟雾缭绕,见不着人影。
“阿鱼。”
是个老人的声音。
这时那年迈的声音早已穿透了这层看得却见摸不着的白雾,透入她的耳中。
“……”她微蹙着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的诧异。
这声音,像极了她姥姥。
环视着周边的雾气,仅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阿鱼——”
一道撕心裂肺的厉喊划破了诡谧的天际,白雾在刹那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烈火红焰取代,铁马冰河踏破万物,所有迷茫都遽然消退!
她的身体竟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双膝立即沉重地曲跪在地上。
为什么……
曾经断不能想不敢想的记忆,浑然涌现,贯通她的五感,沸腾,燃烧尽了她的血液,不剩残渣。
她面色苍白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火光丶硝烟丶呐喊充斥在她极尽绝望的眼底,心扉疼痛交加,灼火辣辣。
她为之倾尽所有却犹有不甘的——古越族的命。
闻着硝烟味,越鱼的后脑疼痛交加,浑身都被这股煞人的硝烟味充斥。
年少的记忆,一发不可收拾地如潮水一般涌现,她也更是沉湎之中,任由着潮水贯彻她的耳朵,鼻息,嘴唇……
她叫鱼,是姥姥唯一的孙女。
她最敬佩的人就是姥姥,姥姥是古越一族德高望重的大祭司。
掌管着古越族的子嗣命脉与神祈民愿。
曾经姥姥跟她说过,阿鱼,姥姥以后不在后,你就是我们古越一族的大祭司。
你要带领着族人保卫我们的古越一族的家园。
她是喜悦的。
或许说,天真丶无邪赐予了她对于未来的向往,是无所畏惧的。
古越,是个古老又淳朴的部落。
以腾蛇为图腾,以万物为尊。
因为古老,龙脉蕴藏在深山之中;因为纯朴,才会被有心人惦记。
换句话说,这就是块卧龙藏虎宝地。
于是人性的贪婪和罪恶,将此处视为沃肥之地,征服之欲的盛行,也令他们无所畏惧越国的神灵。
一朝铁马山河,兵戟横卧,血光透彻,猩红了整个部落。
直至敌人的兵戟沾满了她族人的鲜血。
她这才意识到,有什么是比毒虫猛兽更为恐怖的东西。
原来将近千人的古越部落,血海弥漫之下,仅剩下百人不到。
姥姥知道,一切的命数不是她能掌控的,她作为长老,仅能挑起的重任,也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看着懵懂的阿鱼,她凝望着身旁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叹了一口气。
解下了脖颈上那条的坠子,一言不发,戴在了她纤细的细脖上。
作为族人唯一的希望,姥姥目光凝重地将余下的一半人配与她,只是为了保护她能顺利出逃,逃出这将被这孽畜北越即将攻占的越地。
那个坠子。
也就是,盘蛇琉璃球。
她更是希望古越一族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肉盾与冷兵器作战,毫无胜算可言。
五十之人为她杀出一条血路,这条血路不长,可是她不敢有稍微的一点点的迟疑和停顿。
族人的血液溅在她纯瑕干净的小脸上,血水滚烫,烧灼了她的视线,也灰烬了她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
她目光透彻着恐惧,她害怕,她绝望。
可是所有的胆怯,她都要一个人,独自,吞咽下肚。
十五岁,她本不该承担这个重任,可是这夜之后,她背负的使命是整个古越,他们用肉身和血液为她铺垫下来的路,她不能弃置不顾!
她耿耿于怀的东西,太过于纠结,太过于复杂。
她也太过于执着。
人生而弱小,但是重生后呢?
胸膛的悸动和痉挛,在夜间的侧卧下,格外的突兀。就连眼角淌落的泪水也是弥漫着一股痛苦的酸涩味。
她藏的太深了。
执着的太深。
就连方向也找不到了。
她颤栗的身体也动醒了搂着她身子的公子御,男人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却听到她的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呜咽的声音,这是她从未有过的。
慢慢地,他从榻上坐了起来。
清冷的明月光从那窗棂外透射进来。
他看着,她闭着双眼,将嘴唇鼻息埋在被褥上,浑身抽搐。
男人紧蹙着眉头,低低地叫了一声,“阿鱼妹妹。”
然而,埋在被褥上的她还在颤栗。
男人俯下身,缓缓地,将掩着她脑袋的被褥给扯了出来。
她,原本是充盈着媚态或稳重的双杏眼,正红透过了分,那眼泪正不要命地淌着,脸颊上也淌下半干不干的泪痕。
那眼底从不敢轻易流露的脆弱,被伪装得好好的堡垒,随着两人眼眸的相触,也在顷刻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