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多说半句,怕哽咽,可即使无声眼泪还是流了他满肩膀。
到底身心俱疲,尹子望哭着哭着睡着了,他取来枕头把她安置在後座,透过某种管道知道了她的住址,开车送人回家。
房子比尹家家宅要近得多,并不是特别高档的住宅区,但好歹叫得上名,是以当抱着尹姓住户的陌生男子经过保安室时,尽责的老伯把人拦了。
老伯问:「您是尹小姐的……」
老伯见那清俊却忧郁的男人愣了一愣,却自始至终都看着怀里的女人,沉默半晌,最後落了两字:「同事。」接着往前的脚步便没停过。
老伯最後没再拦他。终归是有阅历的人,看得透彻。
尹子望家的格局是两房两卫一厅,空间不大,住她一人刚好。她的习惯几乎没变,摆设的方式丶梳妆台前惯用的香水味道……大抵十年来没停止生产的生活用品她都依然惯用,只是曾经最爱用照片记事的女孩,现在家里却连个相框都没有了。
是没了制造回忆的机会,还是不再有忆起的必要?
言靖把她安放在主卧床上,到浴室洗了条温毛巾,给她擦脸,细细的泪痕一点点被抹掉,後来连脸上那点淡淡的妆他都找到卸妆棉给卸了。
这些全凭着过去的印象。他并不奇怪自己记得,甚至能回忆起曾经她笑他动作生疏时的表情。
尹子望睁眼的时候,他还在床边,手里一条微温的毛巾,轻轻蹭过她右眼。
她还是很累,眨眼的幅度都小,一张迷茫的俏脸便显得愈发惹人爱怜,偏偏他依旧专注於手上工作,没发现她醒来似的。
她没出声,眸光清亮了些,才刚识清楚现况就感觉脸上那点温柔的力道不再温柔了,着重肉多的两边脸颊,搓呀搓呀……
「言靖!」毛巾已经全摊开了,呈弧形围住她两颊和下颚,他还施着力,以致於她声音变得含糊,又致於这声吼太没杀伤力。
他就是不说话,看她的目光竟有几分凌厉,相视无语的这几秒,像过了几刻钟。
在她欲抬手挣脱的时候,他早了一步收手,起身丶转身,动作俐落,进了浴室又出来,手里已经没了东西。
尹子望完全醒了,看着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片领地的男人泰然自若收拾起床头柜上几个瓶罐,还是半句话不肯说。
「你怎麽知道这里?」
东西收拾完了,他看也没看她一眼,拿起摆在一边的手机走向房间门口,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就这麽走了。
直到他背影完全离开自己视线,她还是懵的。
脸上有被摩擦过的热度。她抬手,摸摸,一片乾净清爽,和极微小的疼。
言靖载走了一车惆怅丶懊恼,和她身上舒心的气息。
那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是很奇怪的味道,却并不是接受不了。
惆怅,这种东西从来没离过他身;懊恼,他懊恼自己还是这麽不成熟;气息,他求之不得却又惧於得之——还不是沉沦的时候。
他突然想,十四年啊,是个什麽概念?
少年都考上状元了丶树苗都长成大树了丶都物换了星移了物是人非了……
十四年啊,多长的光阴?是足够让一个人忘却的丶放弃的。
他却始终像执着於阳光的向日葵,不愿将视线停留在没有她的蓝天。
?
明亮乾净的咖啡厅。
窗边位置坐了一个男人。男人五官称得精致,剑眉星目,极黑的瞳色,极冷的神色——穆然丶肃然,高山融雪时一般的冷。
他穿暗色衬衫丶披纯白大挂,圆桌下一双长腿交叠,端着咖啡杯的手五指纤长,那是一双拿手术刀的手。
他对面的位置空着,无人落座丶无人敢靠近,柜台里那些清闲的姑娘们,就连打量都是小心翼翼的。
门上悬的铃叮叮咚咚响了一小阵,门口进来的,也是个男人。
那几个姑娘笑容又甜了几分。
一人见他往店内探了几眼,细声问:「先生,需要帮忙吗?」即便他那从容矜贵的姿态,压根不像需要什麽帮忙。
「一杯热美式,谢谢。」语气很淡。他转身,走到窗边,落座。
尹子朔总算是把视线从窗户移开了。
言靖对上他瘮人的目光,不躲不闪,依旧一派优雅雍容模样。
这几秒钟无声对峙,引出了旁人遐想连篇……
「高冷攻美人受啊……」
「不不不这是帝王攻傲娇受!」
那些低声笑语被掩没在咖啡机运作的声音里。
窗边,还是静的。
那静被後来的男人先破了:「好久不见。」
尹子朔勾唇笑了,一抹极淡的讽意挂在唇角,「是,好久。」
「当初说走就走痛痛快快,怎麽,华尔街难走,想起来逛逛中山北路?」
话中有话丶话中有刺,言靖却无一丝负面神情,唇畔甚至带了笑,温和的,「美国冷。比起来,这里还是更好。」
「失去才懂得珍惜,又有什麽用。」
言靖笑了一声,那笑,也似叹,「以前没见你这麽护她。」
「你能这麽说,」清脆的声音,是瓷杯轻叩木质桌面,「是因为你没见过这些年。」
他神色总算有了几分松动,歉的丶怜的丶疼的,唯独没有悔的。
「这些年……」
「她怎麽过的?」
尹子朔瞪着那双和自己竟有几分相似的眼,半晌,低道:「她们都一样。到底何苦?」
言靖听得并不清楚,却没问。
後来,他和他说了,这些年。
这些年,有个女孩失去母亲失去爱人,从未颓靡丶从未抱怨,依然将外在活得那般精彩绚烂。国立医校榜首毕业丶职场成绩斐然受人赞赏丶与言大少爷相识相知对影成双……多好,女子玉立婷婷,事业有成丶爱情有成,多好。
只是无人知晓她心中麻木空洞。
其实有些事,没看过也能感知到。寸寸留长的发丶越渐虚假的笑,她一天一天累积下的习惯,造就了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她。
严肃的美丽的褪去了少年气的。
他熟悉而陌生的。
她。
「有时候选择看起来很多,但事实上能走的也就那麽一条路。」
「所以我才不能明白,明明早知没有结果,当初又何必开始?既然结束了,又何必重来?」
言靖没看他,笑了。
迟来的咖啡被人送上,又是那轻轻的叩响,正好掐断了一首慵懒的古典乐。
「先生,您的热美式。」
「谢谢。」
尹子朔看着他,从一而终的淡定姿态,与尹子望身上那种气息相似到令人讨厌。
他想起他方才唯一一次的动摇,是为她。
他想起昨天她泛了水气的双眼,是为他。
「尹子朔。」言靖端起冒着白烟的瓷杯,默了几秒。
他说:「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爱情。」
尹子朔没回应。
许久,手机提示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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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声,尹子朔拿起来看了,起身。
「我是没见过爱情,但我知道,牵了手就不该轻易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