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细细的啜泣声回荡着。
她有她的轻狂,也有她的胆怯。
「哭什麽?做都做了还能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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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姚立婷妳也是够了,又不住海边怎麽管那麽多……」
这边姚姑娘还在怨着几分钟前的自己,那边站在隔间里头的尹姑娘也後悔了,她没事不找寻常厕所干嘛呢!
几番犹豫後,後者还是用推门的声音打断了姚立婷的真情流露。
双目相对的那一刻不免是要尴尬的。
「咳,那个……」
尹子望作为有心理准备的那一方,还是能勉强挤出半句话的;至於姚立婷……小姑娘没被吓跑已经算是心理能力尚佳了。
失语了半晌的姚立婷也忘了自己是怎麽跟着尹子望到她办公室的,在她回神以後,想起自己都说了些什麽,真有股撞墙晕倒一了百了的冲动。
「妳还好吗?」尹子望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後,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她,眼神关切。
现下这情况,尴尬透了。姚立婷早意识到这一点,可又怎样,除了呵呵笑着说没事她也不知道能干嘛。
尹子望状似理解地点点头,也笑了笑,顿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别拘谨当自己家」还是「发生什麽了」才对,於是便沉默,沉默了几秒又觉得自己实在该说些什麽,两尬相权取其轻,她最终拣了一句:「怎麽啦?」
乖女儿,怎麽啦,跟妈妈说……
姚立婷不知道怎麽评价这不甚亲昵的语气,只是莫名的联想到了母亲,心上好笑,便笑了出声。
尹子望不知道自己被看成了妈,反正能把人逗笑她也算成功,顿觉欣慰。
「前辈,妳遇过那种……不管做不做都会後悔的事吗?」
尹子望还带笑望着她,看见姚立婷神情有异,敛敛笑眼,嘴角笑意也变得不同,「当然。」她脑海一闪而过的画面,是年轻男人的一只手丶一杯香槟。
做,或者不做,都会後悔。
姚立婷看着她的眼睛,那之中太过复杂的情绪她不完全理解,却足够与她产生共鸣。这一刻,很多东西她都不想了,只把眼前人看做一个值得信任的前辈。
她低下头,笑着问:「如果有人让妳伪造死亡诊断呢?」
尹子望皱了皱眉,瞥见她同样微蹙的秀眉和翘起的嘴角,默了片刻,低叹出声,「谁知道呢。」
她抬头看她,神情不解。
尹子望浅笑,「选择只是当下的事,改变却一直在发生。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点丶站在不同角度下做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
「但我知道一点——」将思想组织成话语,她续道:「医生不是神,没有资格决定一个人如何死亡。」
姚立婷一语不发,垂眸丶低首。尹子望觑着她的神色,那种青涩丶迷茫,让她想到曾经的自己,却不敢想得更深。
改变每一个瞬间都在发生,没人能知道後一刻的自己,会不会做出与当下相同的选择。
所以,或许谁也做不到一生不悔。
?
对姚立婷而言这是个提心吊胆过着的周末。
周一,她的名字果然还是被提到了公告单上。
每年医院都会举办对外交流会议。
身为「老一辈」的尹子望自然知道这个活动的评价是怎麽样的,统整成一个字就是「累」,再多几个缀字那就是「累成狗」。
她曾经也以为这个活动就是开开会聊聊天和外国交流医疗资讯,但知情人士季若严原话是这麽说的:「记得大学是怎麽读过来的吗?这活动就是把你二十几岁的那段人生浓缩在三天里再过一次。」
虽说季若严是个说话浮夸的,但这次实在不能错怪她了,事实就是如此的。
这麽说吧,假如「对外」一词对应的是「原文书」,那麽「交流」指的便是「实习」,再来「会议」呢当然就等同於「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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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每年出派的人不是犯了错事被各科系管理阶层盯上,便是资历太浅被前辈推去做挡箭牌。
季若严曾经属於後者,姚立婷大抵两者都碰上了,可尹子望怎麽都不能理解自己究竟怎麽上的名单。
当然这点疑惑很快解开了——在她看见名单上另一个名字的时候。
她姑姑这个专业坑队友的,实在不是浪得虚名。
她认命,她回家收行李。
两周後,一行可怜人浩浩荡荡从医院搭了车上路。
据说是某个高档渡假山庄的所在地靠近山区,看来除了住的好些丶空气好些,对一群来自现代大都会城市的青年人来说着实不是个贵宝地。
秉持随遇而安这种精神的尹子望没太多抱怨,和众人告别後在单人房里清静了会儿。
柔软的双人床带着刚洗过的味道,她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上头,深呼吸丶吐气,侧过身子面对房里唯一的窗,又弯起双脚。
身下的棉被被一连串动作搞得凌乱,她没理会,打了个哈欠,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种特别糟的感觉。她有点累丶有点蒙,因为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
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言靖,却又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种种行为。
那一个晚上,他气她丶又吻她,接着和她道了歉,最後将她安安稳稳送回了家。
後来他见到了杨羽甯,那个她以为他不记得的人,他和她一起说了些话。
现在,她因他而来到这里。
除了风清新了些,没有一处优秀的这里。
她叹气。好吧,至少这床还算是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