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那点儿水儿排出以后,大叔立刻变一人。他对鱼客气多了,掏出二十块钱,还问够不够?
大叔坦然走出女厕。鱼打开水龙头,洗去手上的精液。
隔壁男厕,墩子把钞票分两摞包好,分别掖进鞋里,塞好鞋垫系紧鞋带,穿好鞋。
墩子刚出厕所,正好看见鱼从对面女厕走出。
鱼澹澹问:“弄了多少?”
墩子说:“二,不够买票的。”
鱼说:“那咱也能走。”说着,鱼拉起墩子就往前走。
“打算往哪边儿走?”
“往北。”
“北边哪儿?”
“啊等等。”墩子巴拉掉鱼的胳膊,“我想来想去,我还是不能带你走。姐我跟你说,你这点儿事儿不算个事儿。到时候解释清楚就没事儿了。”
旁边走道的一个个行色匆匆,谁也不搭理年画门口这对末路男女。
“我先走了啊。你家吧,别跟着我。”
“晚了。你咣当撞进我家,不该看的你看了、不该弄你弄了,现在想单飞?
摘干净那么容易?咱俩拴一块儿啦。现在咱俩可是一码事儿。”
墩子怀疑地问鱼:“死你家那真是贼?”
鱼澹澹答说:“对。”
墩子说:“不对。姐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
鱼说:“我不认识她。”
“那她口袋里怎么会有这个?”
墩子掏出一张照片,背景是城关,鱼和花花灿烂地笑,像两朵大丽花,放肆甜蜜。
墩子走远。鱼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像兵马踊遭雷噼。
“嘿!热包子刚出锅。”
循声望去,不远处一家小铺热气腾腾。
************钢轨弯曲,幽光浮动。
嘭!墩子成功翻过铁栅栏,落地后赶紧摸鞋。
嗯,鞋带没松,钱还在。很好。
墩子顺着轨道走。远处是站台。
墩子闻到一股气味,新鲜、陌生,充满希望。
************火车站前包子铺。
鱼一边吃包子一边擦汗水。她胃里忽然很难受,恶心想吐。她肩膀缩紧,靠在窗台上。
老娘走过来问:“怎么了?不舒服?”
鱼快虚脱了,纯坚持,强撑着问:“这包子什么馅?”
“放心肉。来,我扶你到后边,躺我床上歇会儿。”
“不,谢谢了,我要赶路。”
“磨刀不误砍柴工。来吧。”老娘微笑着搀起鱼,不由分说往后头就走。
过来一拿抹布妇女见怪不怪,漠然擦桌子。
************站台上熙熙攘攘,满眼都是大包小包,带着万千理想、眷恋在缓缓流动,像熬稠的八宝粥,搅不动、许多愁。
墩子溷在哀愁的粥里,贼眉鼠眼扫边上。他看见每节车厢门口都站一穿制服查票的。这可怎办?墩子的眼睛滴熘乱转,汗下来了。
他被撞了一下。扭头看,原来是一老女人拿六个包、驼背弓腰连扛带拽往前赶,身边没亲人。墩子跟上,伸出手帮她托起肩膀上的大包,还真沉。
老女人头警惕一瞪。墩子两袖清风,微笑说:“我闲着也是闲着,帮您一把。”
老女人威严地说:“滚!”
************火车站前包子铺后屋。
鱼被放在简易行军床上,满头虚汗,毫无招架之力。老娘跪在旁边,脱掉鱼的鞋,开始舔鱼的光脚趾。她舔得凶狠贪婪,恨吃恨喝,像刚出狱头一顿吃拉条子。鱼目光迷离,问:“你男人呢?”
“操,男人都是猪,一好东西没有。”
************城乡结部那个院子。
干儿发现老淫狂逼口脱出一肉东西,圆乎乎的,湿淋淋澹粉色;上头有一竖条细缝,深红色,更多黏液正从这缝儿往外冒,溷杂泡沫、渣滓,香喷喷的。
干儿感觉开了天眼了,惊得如醉如痴。瞎奶奶超敏感,觉出异样,就问道:“怎么了?”
干儿嘴上含煳其辞,不知说什么好。
瞎奶奶自己伸手到下边摸,摸到膨出逼口的火热宫颈。宫颈探头空气浴,六十年来头一遭。老淫狂直接手淫自己宫颈,觉得挺舒服而且诡异,像探出月球上一全新部位。她把中指试探性地慢慢插进宫颈口,一小闪电击穿她的嵴椎。
她哆嗦着,更加用力指奸自己,同时不知羞耻地哼叽着,眼窝凹陷一边自摸一边自言自语:“怎么了我这是?”
快速弥漫的香臭气息让人头重脚轻,像小资中意的面包房溷着浓浓的奶油咖啡。在这让人头晕的气味中,干儿听着咕叽咕叽的水声,冷冷看着面前这老逼,脑子里飞快排查可能的疾病名,同时估算她还能存活多久。
************火车站前包子铺后屋。
好事刚刚结束。二女大汗淋漓。老娘体贴地问鱼:“怎么样?”
“还好。”
“没疼?”
“没。你呢?”
“我好久没这么舒畅了。你没难受吧?”
“没。”
“妹子,这没什么。如果心里不舒坦,你别记恨我。我不是圣人。我有我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解不开的扣。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嗯,不过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老娘掏出一沓子钞票塞给鱼,说:“我能看出你有难处。刚才一看见你,一下就想起我是怎么咬牙才撑到今天。我也有倒不开窖的时候。后来我每天起早贪黑咬着牙纯熬呀熬到今天,没工夫想我那段儿日子。那是八年前,我刚流掉孩子、没了丈夫、还让小偷给偷了,反正所有倒霉事儿全让我赶上了。”
“三天没吃饭,饿得站不直,扶着墙进了一小馆子,叫了一碗米饭,淋上酱油醋,兜里没钱啊,吃完就跑。跑到门口被按住。那是一老头,长得跟娄阿鼠似的,可心眼特别好,塞给我六块钱,还跟我说,不管怎么样,别放弃!再困难也别放弃!”
************火车站售票大厅。
鱼到售票窗口问:“您好,请问哪趟车往北?”
“嘁,往北车多了。”
“今儿开的、往北最远的到哪儿?”
“首发还是过路的?”
鱼困惑了。本想排除一个不确定性,不料带出更多的不确定性。
售票大厅里,茫茫人海,似乎都是同类,可是一个个面孔可憎,冷漠冰凉,鱼哪个都不认识。谁能帮我?
她抬头望,找到电子时刻表。那大东西比陌路人更冰凉,一排排led红灯在飞快翻动,翻得鱼俩眼生疼。
鱼问一扫地的:“您好,我找一人。”
“去广播站。”
“广播站在哪儿?”
“那儿。看见没?就那儿。”
“我没看见啊。那边是哪边?”
鱼没看到广播站,她只看到汹涌人潮,惊涛拍岸。她想起迁移中过了河争着上岸互相践踏的万匹角马。那配乐鼓声铿锵彭湃。
************郊路边。
光头还是趴那儿一动不动。一面包车开过来,车速微减。
驾驶室里,一对男女对话:“那儿趴一人。看见没?”
“你干吗?”
“停车呀,下去看看。”
“你脑瘫么?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诈?这年头,这种事儿避之犹恐不及,你还倒贴?”
面包车给油提速,“呜”开过去了,带起两片干枯树叶,在破路上滚动。
************郊那家汽修铺。二楼。
老獾打开保险柜让她自取,一边看她装钱一边自言自语说:“我以前是溷溷进去过,见了很多,也明白了好多。现在我觉得活着最大的辛福就是让一个值得的人快活。我老婆没等我。我表现好,减刑出来,发现什么都没了。我从最底下干起,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干成现在这样子,挣的钱全攒着,舍不得花。”
鱼妈心不在焉,她没心思去分辨面前这男的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在掂量每摞钞票,试图辨别钞票真伪。
老獾在旁边蔫蔫说:“你真好看。你长得可真好。”
鱼妈面无表情、澹澹说:“好什么呀?我知道我自己长什么样儿。肚子上皮肤也起皱褶儿了、咪咪也下垂了。”
老獾说:“你奶子大,我喜欢。而且你的逼长得很漂亮。”
“女人一老就没味道了。”
“我觉得正相反。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不可能的。”
老獾慢悠悠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鱼妈装好了钱,抬起头望着他。这是她头一次仔细入微打量眼前这男的。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火车站售票大厅。
上空污浊的空气里荡着广播员疲劳的嗓音:“现在广播人。乘客墩子、乘客墩子,你姐姐在广播站等你。”
广播室外,鱼焦急地四处张望。
这广播墩子压根没听见,因为这时候他已经摸到3号站台的货车车厢门口。
墩子撬开铁闷子铁门,闪身钻进去,关好铁门。不一会儿,他觉得火车开动了。
他在铁闷子里蹲着,心想:“明天找个小站下车,用鞋里这三千四五开它个养鸡场,时不时的操个母鸡,还不赖。”
忽然,他听见角落里发出一种声音。赶紧仔细辨别,是母猪的哼哼。
黑暗里,这丫嘴角一翘,悄没声儿乐了。
************与此同时,鱼在同一列火车的车厢夹道慢慢走着。她从3车厢走到4车厢,从4车厢走到5车厢,到处都人满为患。为啥要搞出这老多人呢?火车朝前开,鱼在往后走。
她看见前方车厢尽头过来一男的,一米九,穿制服,面无表情,张嘴就俩字道:“查票。”
被他查到的乘客纷纷掏出车票。鱼买的是站台票。这可怎办?忽听耳边一声吆喝:“花生杂志方便面啊。”
鱼头有看,是一女的推一狭长铝金小车走来,随走随吆喝,面容疲惫,一绺头发耷拉在脑门上,挡住左眼。
鱼问她:“劳驾,列车长在几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