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忠载的声音。
低沉的,沙哑的声音,熟悉得象曾经与他共度几个轮回。
“因为我怕看见你的脸。”忠载说:“我担心自己看着你,会失去理智,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去想。Hyesung,我们要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四周又安静了。
忠载一定在为什么犹豫着。
“我埋葬了贺森,回来却发现失去了你。”忠载发出苦涩的笑声:“Hyesung,难道只有从前才属于你?现在呢?从你认识我的那时起,你的生命难道没有在继续?”
“没有人能忍受空白的从前。”
“贺森死了,贺森死了。”忠载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还需要尝多少次失去的滋味?”
“我不想你伤心,我爱你。”
忠载似乎对Hyesung的直言感到惊讶,他沉默了。
“既然爱我,就坚持下去,不要离开我。”
“不。”
“为什么!”积聚的火冲破了重重压抑,忠载控制不住地咆哮。
“因为贺森。”Hyesung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因为贺森这个名字,让我心碎。我不能忍受,我不愿意忍受。”
“我爱你。”
“我不相信。就算我相信,我也会疑心。忠载,我会永远永远疑心。”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还想知道吗?你的过去。”忠载的声音,仿佛死过一次似的。
“想。”Hyesung吐了一个字。
他感觉手上有东西戳着,张开手掌,一份纸做的东西塞在他手上。似乎是一份文件。
他摩娑着,黑暗中,仿佛只有手里这份文件是实在的。
四周沉默着。
看不见的地方,好像有什么声音,Hyesung知道,那是忠载在压抑着快溢出喉咙的哭声。就如同他现在紧攥着手里的文件,压抑着自己的流泪一样。
没有人是永远不哭的。
他们都不是贺森。
他们在黑暗中分别。
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接受对方诀别的眼神。
贺森是无所不能的,没人可以取走贺森的东西。他带走了薇薇,总有一天,也会带走忠载,连人带心。
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
“假如有一天,你相信了呢?”
“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如果我真的爱你。”
“会的,如果你真的爱我。”
第三十七章
与忠载的最后一次见面结束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没有光明的空间,从此代表了Hyesung对忠载的思念。
每一次合上眼睛,仿佛就能听见忠载在不知处压抑着哭声。
“我还需要尝多少次失去的滋味?”
一次,但愿只有这最后一次。
忠载收集到的情报准确无误,当陈跃将Hyesung送到家门时,得到消息的Shin家人欣喜若狂。
“哥哥!天啊,真是哥哥!”他大腹便便的妹妹亲热地拥抱了他。
大腿旁边挤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宝宝,快叫舅舅。”
奶声奶气的小家伙好奇地抬头打量着他。
妹夫倚在门边,宠溺地看着兴奋的妻子。
“哥哥,你真的撞到头,什么都忘记啦?”
“那你还象以前那样喜欢钓鱼吗?”
“今年秋天,你会象从前一样,陪我一起去看紫荆花吗?”
“哥哥,哥哥……”
妹妹长得不象薇薇,但Hyesung的眼中,薇薇的脸总和妹妹的笑容重叠起来。
忠载曾经问:“Hyesung,难道只有从前才属于你?现在呢?从你认识我的那时起,你的生命难道没有在继续?”
是的,生命在继续。
就如忠载,贺森,薇薇,都在他的生命中。
“舅舅,妈妈说你会做风筝。”小家伙跑过来,手上拿着竹篾和纸张,白线拖在地上,从客厅蜿蜒到庭院。
“嗯,可能以前会的。”
“那现在呢?”
“忘了。”
“啊?”小家伙一脸失望,不屑地看着他。
“不过,可以重新学啊。”
一切都从头开始学起,家庭,亲人,工作,邻居。
两年的时间在回忆中流淌而过,他似乎重新拥有了Hyesung的人生,但夜深人静处,仍记起那些熟悉的名字和笑容。
以为就此以后,默默的思念将伴随一生。但那天的早上,陈跃却出现在他上班的路上。
“Shin先生,请随我来。”
他本来可以不去,只是心脏不争气地拼死跳动,仿佛叫嚣即使碎掉也比半死不活地蠕动要好。
在直升机中,看着自己在时空中倏忽来去,等找回了云游于空中,被回忆牵着跑的神智,总部已经出现在面前。
踏下飞机的那刻,他出奇地清楚感觉到脚下小草的柔软。
走过客厅,陈跃引领他去地下室。长廊依旧,仿佛一切都没变。经历过的事那么深深刻在他的骨头里,今生今世也无望摆脱。
也许,他并不真的那么想摆脱。
他们在那间熟悉的地下室门口停下。
Hyesung微笑。
他曾在这里被囚禁,曾在这里绝望,曾在这里毅然地决定,用爱挽回失去贺森的忠载。
那么多的曾经,这间小小的地下室,装载得住吗?
“朴先生筹划了两年,安排组织中的事务和将来重新接手的一些关键问题。”
“重新接手/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