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蛇口腔中本来就有沙子，这次咬住器皿，沙子就随着毒液一起流淌了出来。”高风道。
顾采宁也颔首。“我刚才都没注意到这些。看来下次取毒之前得先想法子给它们先把口腔给清理干净。”
只是现在，这几**来之不易的蛇毒怕是要废掉了。
“给蛇清理口腔，这个怕是难办。”取毒师傅突然开口说道。
李师傅也摇头：“蛇口就这么大，清理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且，蛇一旦对着人开口，那就肯定要喷毒液了，又哪来的机会给你清理口腔？”
“那也不是没可能，只要手速够快就行。”顾采宁却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师傅听到她描述的画面就是一个激灵。他赶紧摆手：“还是算了吧，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险。与其冒这个风险，咱们还不如想想其他更安全可靠的法子。”
“其实我真觉得可以试一试。”顾采宁却说道。
她本来就喜欢挑战极限，尤其是这种带着极大危险的挑战，对别人来说或许看看就望而却步了，但对顾采宁而言，这样的挑战却能充分激起她的斗志，调动起她全身的积极性，让她精神抖擞！
但李师傅一听，他赶紧把手摆得给随风摇摆的树叶似的：“不了不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尝试。不然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顾采宁耸耸肩，没有再多说。
不过，虽然李师傅没同意她的建议，但她也已经暗暗在心底拿定主意——她一定要试试！不管成功不成功，不试一下，她总是不肯死心。
李师傅也知道顾采宁胆大包天的性子。所以说完了拒绝的话，他就赶紧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蛇毒的确能活取，这个事实得到了印证，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只这一桩，就值得咱们喝酒三杯！”
“的确。”刘掌柜听到这话，他脸上的阴云才终于散去，“而且现在好歹蝮蛇的毒液还是干净的，那咱们就不亏。至于其他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就是了。沟沟坎坎这些东西，只要想跨过去，就一定能跨过去！”
“是啊，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能解决掉那些污物的方法！”李师傅连忙点头，他顿时振奋起精神，“咱们这就回去研究去！我就不信，蛇毒都能取了，我还不能解决这点小问题！”
想想已经到手的蝮蛇蛇毒，他简直激动得双手都在微颤。“咱们赶紧回去，眼下可有一堆要紧事等着咱们去办呢！”
他一刻等不了了！
但高风却一把拉住了他。“等一等！”
李师傅急得直跺脚。“高兄弟，你有什么话和我们医馆的药童说吧！蛇毒太难得，而且不能保存太久，我得赶紧拿回去制成药。不然时间一长，蛇毒失效，咱们今天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我知道。”高风点头，“我就几句话，说完就放你们走。”
“那好，你说。”李师傅耐着性子点头。
“现在这个世上，能活取蛇毒的人除了我们，应该就没有别人了。现在我们也一共就采到了这么多，脏污的那些方才我都已经当着你们的面挖了个洞给埋了。那么剩下的这些蛇毒你们千万记得小心保管，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碰到。”高风沉声说道。
李师傅立马神情严肃了起来。
“高兄弟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蛇毒从采出来开始我就会贴身保管，不会让任何人插手。一旦接下来有谁是中了蛇毒死的，而且身上还没有被蛇咬过的痕迹，那肯定就是我们保和堂的蛇毒外泄了。这个责任全在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风摇头。
“我明白。高兄弟你是怕这蛇毒伤及无辜，所以才会提醒我小心。我肯定会小心的。毕竟这个东西也关系到我们保和堂的名声呢！”李师傅连忙说道。
高风这才放开手。
李师傅一行人赶紧朝他们点点头，就赶紧提着这点蛇毒上车回去了。
而这一钱多的蛇毒给他们换来了五两银子。
高风拿着刘掌柜递过来的这一锭银子，呆呆的盯着看了许久。
顾采宁见状，她只是笑了笑。“他们还真是赚大了！以前这么一条蛇卖给他们就要差不多十两，但他们能弄到手的毒液也就一钱上下。现在倒好，一钱半的毒液，也就花了十两银子，他们省了二十两呢！当然，咱们也赚了。以后每个月都能取一次蛇毒换钱，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钱，可以说是个无本买卖呢！”
“不是无本，我们这一年可在它们身上花费了不少钱和精力。”高风说道。
“是啊！咱们辛苦照顾了它们一年，中间担惊受怕的，还是死了那么多，到现在可算是磕磕绊绊的养活了这么多条。”顾采宁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把过去一年的经验教训都记下来，以后再养的时候就要避免那些错误。”
“以后？”高风一愣。
顾采宁睁大眼，眼中满是讶异：“不然呢？既然都已经养起来了，也终于眼看着有成效了，你不打算扩大规模吗？而要扩大规模，那么规范化的养殖就很有必要。所以现在，咱们必须找到正确的养殖方法，这样才能在省钱省力的前提下，给自家赚到更多的钱。”
“我明白。”高风点头，“张元立他们那边修补铺子花了不少钱，现在醉仙楼的全蛇宴都已经不是一天一桌了。如今蛇肉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咱们光靠手捕的话的确不够，还是得自己养才行。”
“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咱们养蛇的重点还是这些肉蛇。无毒，好卖，虽然价钱低了点，可是需求量大啊！至于毒蛇……多多少少养上几条就够了。”顾采宁颔首道。
说到这里，他们俩就又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方才刘掌柜他们带来的雄黄，没用完的你都放哪了？”
“就在那边墙角，还有半袋呢！”高风指向角落。
顾采宁顿时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那好，正好这两天咱们没事干，要不再去捡几只蛇蛋回来？”
“好。”高风毫不犹豫的点头。
有高风多年的捕蛇经验作为基础，他们很快找到村里蛇多的地方。不过，他们也没有一股脑的把雄黄给撒出去，而是单独在那些地方里划出来小小的一片，就在这一片地方撒上雄黄粉。至于其他大部分地方，还是该怎么办怎么办，不打搅那些大蛇的休养生息。毕竟，去年因为陈旭冉那大批大批的雄黄撒下去，双柳村附近几乎没有小蛇孵出来，导致今年高风抓毒蛇都费劲了不少。要是今年再那么来一次，明年他怕是一个月抓上一条就谢天谢地了！
晚上洒下雄黄，第二天一早来看，果然这片地方的蛇已经跑了。
顾采宁和高风立马开始到处翻找，果然找到了几个蛇窝，立马收获了几十个蛇蛋。
把蛇蛋带回家，再次用缸装起来。但这次，他们却没有和去年一样把这些蛇蛋一股脑的都装在一起，而是将蛇蛋分成好几组，每一组安置在一个缸里，再把每个缸里的沙土分成不同的湿度、空气湿度。这样，蛇蛋的孵化环境就截然不同。
只是这个年代没有仪器能够准确检测湿度，温度这些东西，但好在顾采宁上辈子在这方面有过严苛的培训，再加上后天多年的实践，她的身体乃至每一根神经都对这些东西的细微变化感知十分敏锐。所以，她大概通过自己的经验派判断一下，也就差不离了。
把蛇蛋安置好后，高风就用一个牛皮纸扎成的册子把蛇蛋的具体情况都记录下来。接下来每一天，他们都会过来观察一下具体情况，然后蛇蛋的任何一点变化也都会被记录在案。
高风做事就两个字——踏实。所以这件事交给他去办最好不过了。
捡了两批蛇蛋后，春播就开始了。
上次刘掌柜和李师傅过来，他们不止带走了蛇毒，还把高风他们存在家里的蛇蜕也都带走了，这些可都是钱呢！
手头又宽裕了不少，再加上新从黄新手里买来了四十亩地，他们手头现在已经一共有六十七亩地了！光靠家里这几双手根本忙不过来，所以这次不用顾采宁提意见，高风就当机立断——请人来帮忙！
消息一放出去，和上次一样，又一群乡亲们争着抢着来干活。高风从里头挑选出来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给的工钱和去年一样，也包了几天的饭。但是这一次，不管这些人把事情干得有多好，高风只提供白水，连茶叶都不放，就更别提酒了！
大家喝着在井里浸得冰凉的白开水，不由的想到去年下半年发生的那件事，一个个心里也满是愧疚。因此，他们干活更加卖力，至于要求却一个字都不敢提。
不过除此之外，高风并没有对大家伙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更没有对他们干的活有任何指摘。毕竟，他和顾采宁忙着蛇院里的事情，也根本没空去管其他的。
他们俩也就每天去地里转一转，看看插秧的进展，然后其他时间要么在外头捉蛇、捡蛇蛋，要么在家里侍弄家里的那些蛇。而且慢慢的，他们养在蛇箱里的蛇也有的下蛋了！早晚他们还要检查几个孩子的学习进度，简直忙得恨不能一个人变成两个。
“哎，多亏张元立事先给咱们送来了几个丫鬟小厮分摊家里的琐事，不然咱们现在肯定忙不过来！”忙到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床上的时候，顾采宁忍不住感叹。
高风也点头。“张元立……的确是一个好兄弟，又能干又贴心，悄无声息的就帮咱们把后顾之忧给解决了。他比那个人心诚多了。”
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当初在军营里设计陷害他、让他差点丢了性命的那个所谓兄弟。
现在再提起这个兄弟，他的语气已经平淡了许多，脸上的阴沉气息也渐渐淡去。这些都昭示着他已经渐渐将那个人给抛诸脑后，至于那个人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也在张元立的诸多积极表现下被渐渐缩小。
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完全放下。所以顾采宁只是听他说着，并不插话。
等他说完了，她才淡然说道：“我才发现，去年咱们误打误撞，被陈旭冉逼得没办法，只能去野外捡蛇蛋来度过难关。但当时咱们捡到手上的蛇蛋就那几种，大都是蝮蛇和银环蛇。今年咱们主动去捡蛇蛋，才察觉到原来不同的蛇下蛋的时间也不尽相同。比如蝮蛇的大都集中在四月，银环蛇是五月，竹叶青五步蛇那些还要晚一些。看来接下来，咱们还得密切注意野外那些蛇下蛋的时机，这样今年家里就可以多囤几种蛇，明年也不至于和今年一样手忙脚乱了。”
“的确，我也才发现，原来蛇里头也有好多的学问，光是蛇蛋的种类、摆放孵化等等也有无数种讲究。亏得以前我还觉得自己已经对蛇的习性了解得差不多了，可现在深入接触过后才发现，我其实还只是一个门外汉。”高风不禁感慨。
顾采宁赞同得直点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果然，这世上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深入了解一下，就会发现这门学问博大精深，值得人用一辈子去好好研究！”
说着，她又对高风微微一笑：“我决定了，我喜欢和这些蛇打交道，所以下半辈子我都打算把重点放在这些蛇上头。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好。”高风毫不犹豫的点头。
于是，两个人又相视一笑，顾采宁慢慢将头靠在他肩上。“突然发现，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陪在身边，这感觉也挺好的呢！”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高风轻轻点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顾采宁顿时闭上眼，嘴角弯弯，就这样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察觉到身边人鼻腔里传来的微微的呼吸声，以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的浅浅热度，高风的脸也跟着开始发热，心跳更是不由自主的咚咚咚的开始加速跳动。
“志同道合么？这个词说得真好，正好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写照。”他低声说着，也慢慢的闭上眼，和她头靠着头，互相依偎着进入梦乡。
等到李师傅他们再次来到双柳村的时候，那都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村里的所有秧苗的插完了。
这一次刘掌柜没有出现，只有李师傅带着取毒师傅兴冲冲的过来。到了高风家门口，李师傅就兴冲冲的跳下马车：“我找到解决蛇毒里砂石的办法了！”
顾采宁眉梢一挑。“这么快？”
“是啊！”李师傅兴冲冲的掏出来一条手绢，“就用这个！”
顾采宁仔细看看，发现这就是一条素面手绢。手绢上光秃秃什么花鸟都没绣，甚至连颜色都是清清静静素白一片，没有任何印染的痕迹。不过拿在手里，手绢丝滑的触感给她指尖带来一种轻柔舒适的感觉，看得出来这是用上好的桑蚕丝制成的手绢，放在镇上的铺子里卖怎么也得二三十文钱。
“用这个怎么做？”顾采宁就问。
“过滤！”李师傅道。
顾采宁立马明白了。“的确，这是一个简单易行的好方法。”
蚕丝细密，编织在一起轻盈薄透，但每一行每一列之间的缝隙都很小，的确可以将沙土都给过滤出来。
李师傅得意的抬起下巴：“我在家里想了一个多月，试验了无数次，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个方法。走走走，咱们赶紧试试！”
“好啊！”顾采宁也连忙点头。
他们忙又去蛇院，高风取出来一条蝮蛇，取蛇毒的方式依然和上次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取毒的玻璃器皿上方早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丝帕。
蛇被放出来后，立马一口咬在器皿上方，慢慢吐出来毒液。
等吐完了，李师傅主动接过器皿，将上头的丝帕一掀：“你们看！”
帕子上头果然蒙着一层细细的沙尘颗粒，而器皿里的毒液干干净净的，看不到多少杂质。
在这个时代，想要取得完全纯净的蛇毒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这样的已经很不错，再稍稍加工一下就能入药了。
李师傅对这个成功十分满意，他连忙叫高风再去抓了几条别的毒蛇来，依然用这法子取毒。最终结果表明，在器皿口上蒙上一层丝帕后，得到的蛇毒果然干净了许多。
“太好了！我就知道这个办法肯定能行！”见到这些大致干净的蛇毒，李师傅兴奋得又蹦又跳，简直跟个孩子似的。
欢蹦乱跳了一阵之后，他忙又小心翼翼的将蛇毒放进装满了冰块的箱子里，就兴冲冲的向高风他们道别：“好了，我走了，一个月后我再来取毒！”
然后，就见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却立马跟恢复了青春活力一般，一溜烟的跑了！
这次跑得比上次还快，顾采宁和高风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呢，他就不见了踪影。
顾采宁无奈耸肩。“他也是个疯子。”
“看出来了，制药上的疯子。”高风颔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流传后世的好药材。”
“的确。”顾采宁点点头，她突然目光一闪，“突然想到，咱们还能做另一桩买卖。”
“什么？”高风脱口就问，但他马上就想到了，“你是说，蛇毒解药？”
“没错。”顾采宁颔首，“毒蛇出没的百步之内必定会有解药。但一般人都怕蛇，医馆的人也没空一直去找这些药材。可咱们既然经常和蛇打交道，大不了去捉蛇的时候顺便采一点回来。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以防万一。”
高风心领神会。
“这个的确很有必要。咱们必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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