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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培霖扶着方向盘的手握得紧紧的,如今的他连一个普通路人都不如,他已经走不到她的身边了。

当熟悉的人渐渐变得陌生,是什么滋味?

他有些心浮气躁,把车子开出校园,在街上转了几圈,然后在附近一个小区的公寓楼前停下。一年多以前,他一直和梁熙住在这里,那一天在医院撂下狠话后他再没回来过一次。

以前是不想,现在……是不敢想。

小区没什么改变,花园里很多人带着孩子宠物在散步,梁熙以前就嚷嚷说要养一只狗,每天吃了饭就带它下来溜达,他对动物毛发敏感,没答应,只得变着法儿哄她忘了这茬。

他有很多事都没有答应她。

独独那天她说要彻底分手,他不想答应,却不得不答应。

在车里把整包烟都抽完了,何培霖终于还是决定上去看一看。电梯每闪一个数字好像都在他心里凌迟一下,好在折磨的时间并不算长。

何培霖在门口站定,娴熟地摁了一串密码——027720,门嘀一声打开了。

因为太久没有人住,扑面而来的味道沉沉的并不好闻,何培霖亮了灯,站在玄关打量了一下屋里,这里也没变,也许变的人只有他和她而已。

他没看别的地方,一步一步走近卧室,推开那里浴室的门。

地方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整齐,何培霖却只记得他大嫂说的,梁熙曾经在这里割腕自杀,地上全是她的血,触目惊心的血,好像还能闻到残存的血腥悲凉的味道。那么怕疼的女孩,他说要捧在手心一辈子的熙子,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伤害自己。

他嘭一下把门合上,靠着门扉喘大气,或许再多看一眼,他会把自己杀了也不一定。

何培霖,你真是个混蛋,无可救药的混蛋。

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桌子右边的抽屉是梁熙专用的,放她宝贝的东西,还会上锁,他想看还得问她拿钥匙。

他只是习惯地拉了拉,想知道她藏了些什么,没想到这回没缩上。

随着滑轮滑动的声音,他的呼吸也跟着停止了。

里面有他们在逛街时买的老公证老婆证,他记得自己给她写了十不准,她又要他保证十做到。

有他在希腊送她的戒指,刻了他的名字。

有一件深蓝色的男式毛衣,是他选的颜色,他离开那会她刚刚起针脚,现在已经织好了。

上面还搁着一双粉色的毛线勾的小袜子。

他小心翼翼地了,手抖了一下,把它们紧紧攥在手心,就靠着桌子滑坐在地上。

要不是听见手机响,何培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知觉,手里的毛衣已经被打湿了,他又仔仔细细地把它叠好,和小袜子那些重新放回一起。

深呼吸了几下,他才接了电话,是江哲打来的:“你在哪儿呢?”

何培霖不想多说,直接问:“有什么事?”

江哲听见他厚重的鼻音,有些担心:“你没事儿吧?是方烁然那小子,他让咱们都到俱乐部去,说有好消息宣布,还撂狠话不去的不是兄弟。”

何培霖轻轻笑了一下:“好,你们先玩,我等一下就来。”

等何培霖去到俱乐部包间,大家都玩开了,赵正洋和罗华正和几个美女在玩转盘,主角方烁然还没到,江哲身边也坐着一个标致的女人,只有何培霖是一个人。

江哲把身旁的人推了推:“喏,这就是何总,你不是想认识么?还不主动点儿?”

凌菲抬起眼,愣了一下,都说这位何总年轻有为,可她是真没想到原来这么的年轻英俊。

她是因为近来一部片子蹿红的玉女明星,经纪人说这位何总的公司最近在物色新一季代言人,不但报酬可观,曝光率是其他的小不能比的,因此托了很多关系才托到江哲帮忙介绍。

娱乐圈的复杂人人知道,她素来也不愿应酬那些脑满肠肥的老板,可对象若是何培霖,却又不一样了,有财有权有貌,若能得到他的青睐,还不得一步登天。

凌菲殷勤给江哲和何培霖倒了红酒,坐到何培霖跟前,弯腰的时候刻意穿的低小礼服露出诱人的沟线。

她妩媚一笑,举起杯盛情邀请:“何总您好,我是凌菲,请多多指教。”

按她的经验,一般这种时候,礼貌的人会顺势举杯和她寒暄,恶劣一些的会趁机揩油什么的,只要不过分,都算不得什么。

可没想到何培霖本不吃这一套,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走开。”

凌菲咬咬唇,不着痕迹地把恼怒掩去,又给自己找台阶下,笑道:“是我不对,何总刚来,肯定还不想喝酒,那我唱歌给何总解解闷。”

她坐到台上的高脚椅子上,选了一首当冬夜渐暖——

很多事情/不是谁说了就算/即使伤心/结果还是自己担

多少次失望表示着多少次期盼/事实证明/幸福很难

……

当冬夜渐暖/当青春也都烟消云散

当美丽的故事都有遗憾/那只是习惯把爱当作喜欢

重要的是/我们如何爱过那一段

凌菲很有自信,因为很多人都说她的声音很干净很独特,不输孙燕姿。

江哲也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怪不得这女人能迅速走红,也是有几分实力的。

再看何培霖,似乎也听得愣了神。

凌菲笑意满满的自以为打动了他,男人嘛,要不贪女人的美色,要不恋女人的才情,当然更好的是才色兼收了。

可何培霖不是别人,尤其是今天他的心情低到一个极点,凌菲再靠上来时便被他冷冷一喝:“我都叫你滚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大,吓得凌菲往后退了一下,正好有个女孩在倒酒,正正把酒倒到了她的裙子上。

这是刚到手的香奈儿春季新款,要好几万的,凌菲迁怒似的扬起手就要扇上去,被何培霖用力地抓住。

“还想混的就马上消失。”显然何培霖动怒了。

江哲马上给凌菲使了眼色,她再有不甘,也不敢冒这个险,只能狼狈地冲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一直在说对不起和谢谢,又把桌上地上都擦得干干净净。

何培霖静静地看她这样,仿佛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想起那个为了赚钱任他使唤的岑西。

也想起了,他的熙子,当时她是不是也是被人这样欺负的?

他脑袋靠着软垫,把手搭在额头上,不敢再想下去。

赵正洋和罗华也把女人打发走了,面面相觑,又给江哲努了努嘴,江哲硬着头皮问:“刚才电话里就觉得你不对劲,到底又怎么了?”

按他说,能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除了梁熙还有谁?再加上现在知道了那些事,不悔死才怪。

不过这话他可不能说出口。

何培霖只是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老方什么时候过来?我明天一早有个会议,待会儿就走了。”

罗华马上说:“我打电话问问。”

“不用打了,老子来了!”方烁然兴冲冲地杀进来,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赵正洋拍拍他的肩膀:“臭小子,咋这么高兴呢?方叔同意你和林俏离婚了?”

他和林俏三天两头吵架闹离婚,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也总是这么调侃他的。

方烁然瞪了他一眼:“我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咱俩好着呢!”转头又给大伙儿显摆,“你们,赶紧的存好钱给我儿子封大红包啊!”

“你儿子?”江哲挑起眉。

“林俏有了呗!”方烁然越说越兴奋,“老子刚伺候她睡觉才得空溜出来,来,赶紧给我满一杯,渴死我了。”

江哲见何培霖脸色一沉,想起他那些事,心里暗叫不好,马上说:“就为这点儿事你就把咱们都叫出来啊?真没劲,懒得理你,咱们可回了啊。”说完又扯了下方烁然,希望他够机灵。

偏偏方烁然不满意,还一咕噜地直说下去:“什么叫这点儿事?你们谁又我能耐?我可是咱们哥儿几个最早当爹的嗳!”

何培霖忽的站起来:“我先走了!”刚走了几步,又说,“恭喜!”

方烁然还没回神,傻傻地问:“霖子今晚怎么了?谁惹他了?”

其他三人冷哼,不约而同地喊:“你!”

“我怎么了?”

赵正洋睨着她:“都提醒你了你还往霖子伤口上撒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刚跟梁熙掰了,还有他们孩子的事,这不是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么?”

方烁然马上蔫了,拍拍自己的额头:“我今天陪林俏去检查,有了结果我们就光顾着高兴了,居然把这事忘了……”

江哲叹了口气:“要是霖子他也能把这事忘了就好了。”

大家都沉默了。

时间并不能治疗所有的伤口。

有些痛,是记一辈子的。

37空白

又到了新一年的毕业季,学校里多的是聚聚散散,大家都即将为了前程各奔东西。

七月的天气已经很闷热,像烤火炉一样,学生们放假后,梁熙也开始休假。

她坐上开往机场的大巴,恹恹地靠着车窗,手里捏着一张红色的请帖,徐萌要结婚了。她是真心替好友高兴,可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当初大家都说,她们宿舍请的第一杯喜酒,肯定是她和何培霖的。

窗外一片艳阳,照不进她的心。

暑假是出行高峰,机场的人挺多的,梁熙排队也排了十几分钟,终于在柜台出了机票,托运了行李。

她看看时间,离登机还早,就在机场的商店逛了一圈,最后候机大厅的书店翻到了一本张爱玲传,看着看着便入了神,一眨眼就到时候登机了。

梁熙把书买了下来准备在飞机上继续看,然后匆匆往登机口走去。

离门口最前的一排,有个人拿了行李起身,把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人膝上的笔记本和钢笔都蹭到了地上。他搔搔脑袋,一边帮忙把东西捡起来,一边道歉:“真是对不起。”

对方抬起头微微一笑:“没关系。”他穿着灰白条纹的衬衣,惯了前两颗纽扣敞开,袖子挽到手肘,配黑色的西裤,正式又不减慵懒的打扮。

那样熟悉的感觉,让梁熙有片刻的怔忡。

弹指间,流年碎。

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面了,他是个守信的人,说不会去打搅她,就会说到做到。只是偶尔从别人的口中零星地听到一些和他相关的消息。

三月的时候,何许两家解除婚约,许梓茵随后闪电嫁给著名学者霍坤泽,一时成为城中热话。

随后何培宁和高远衡也正式离婚,只是还在为孩子抚养权的问题僵持不下。

从这个角度看,何培霖好像比以前更瘦了,傅老师说他这大半年几乎成了空中飞人,在飞机的时间比在陆地还要多,总有忙不完的项目谈不完的会议。

仿佛是心有灵犀,何培霖也看见了她。

他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起身笑了笑:“你也在这里?”

很张爱玲式的见面,于千万人之中,总会遇见你要遇见的人。

何培霖见梁熙的视线落在他握着的钢笔上,很快就把它放回口袋里:“这笔用习惯了,懒得换。”说完又尴尬地咳了两声。

梁熙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这支钢笔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都长,他当时嫌弃她没创意,却一直贴身带着。

梁熙的眼里氤氲起了水汽,她告诉自己要争气,要若无其事,要无动于衷……

在这半年里,她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她也做得很好,可是为什么一碰到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徒然。

何培霖定定地凝着她,微勾起唇:“我要去杭州,你呢?要飞哪里?”

梁熙努力维持着淡然的表情,抿唇笑了笑:“我去上海参加婚礼,徐萌要结婚了。”

“哦,是吗?那可是大喜事,你替我和她说一声恭喜,礼物下次再补。”他微眯眼睛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那会儿她当我们的红娘也够辛苦的了,反倒是她领先了。”

他说得自然,可梁熙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幸好广播再一次说飞上海的航班准备登机,梁熙才松了口气。

“嗯,我会跟她说的,飞机到点了,我先走了。”她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会被何培霖抓住她的手腕。

他轻轻一唤:“熙子。”

梁熙刻意忽略从手腕传来的温度,只是回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松了手。

“对不起。”

何培霖甚少有说对不起的时候,他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算最后错了,也只会努力补救,他说对不起是世上最不负责任的三个字。

这三个字,他从前不说。

那个夜晚他也不说。

今天,却说了出口。

是因为唐突了她?还是为以前的种种道歉?或许兼而有之。

如果她坏一些,可以借机再讽刺他一番,如果她淡然一些,可以时过境迁的来一句没关系,可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所以她只是低声说:“再见。”

梁熙订的在飞机上的位子也是靠窗的,飞机起飞时她又翻开手里的书。

正好看到这几句话——

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如果我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

她匆匆把书合上,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好像在提醒,她虽然还没有原谅,却依然爱着。

何培霖一直看着梁熙登机的背影,直到再也不见。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那支已被磨得圆滑的钢笔。

她今天穿了红色的裙子,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穿红的羽绒服,堆高的围巾露出小脸蛋儿,像花骨朵似的。

不过是个青涩的小丫头,见了他只会冷着一张脸,不是避就是闪,他怎么就喜欢她了呢?总喜欢逗弄她,看见她笑会很高兴,舍不得她哭,她不舒服了会很担心,知道她喜欢的是别人时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卯足劲终于把她追到手,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却又是他亲自打断了这一切。

原来这半年的沉淀并不是淡忘,而是让思念越发疯长。

徐萌的婚礼办得很致,新郎大家也认识,就是高他们几届的师兄,对徐萌很体贴,弄得大家都感叹只羡鸳鸯不羡仙。

而梁熙还幸运地接到了新娘捧花,把花捧着手心的时候,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梁熙在上海逗留了三天,因为离她老家很近,所以趁着假期还长,她又回了一趟老家,在市区找了家宾馆入住。

年初,梁旭东案子的终审结果出来了,有期徒刑2年。

梁熙去见了父亲一面。

梁旭东的身体还算好,梁熙告诉他弟弟下学期要参加交换生的甄选,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到美国交流学习一年,又说了一些自己的近况。

直到她离开,梁旭东都是笑着的。

从监狱出来后,梁熙忍不住去了外公的老宅。

老城区的很多地方都在拆迁重建,交通十分拥堵,梁熙走着昔日玩耍嬉戏的老街上,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老宅的门口半掩着。

她并没有走进去,这里早就易主,不是她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了。

蓦地,门咿呀地打开,有个中年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秀姨?”梁熙有些讶异地望着眼前的人。秀姨家和她外公家是老邻居,就住在后弄,只是后来他们去了新家,大家也减少了往来。

“小熙,怎么这么巧?听说你们一家都搬到北京去了,现在回老家来看看对吧?”

看来并不知道梁旭东入狱的事,梁熙自然也不多说,点点头问:“您怎么在这儿?”

阿秀笑笑:“你们把这里卖了以后,又有好些街坊也打算跟着把老房子卖了,听说要建个什么商业中心,可后来又说只是拆除一部分危房,而保存完好的民国老宅都不拆,有些还列入了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会原址建一条特色街,很多人也决定不搬了,毕竟大家都住几十年了,或者还能借风赚点钱什么的。”

“不过你卖了也不亏,那个接手的年轻人看起来念旧,不会把房子怎么样,还专门请人修葺了一番,每月给我一千五来这边看顾打扫一下。”

梁熙怔了怔:“年轻人?”不对啊,和她签约的明明是一对中年夫妻……

阿秀不明所以地继续说:“是啊,这半年来了不少回了,他啊最喜欢坐在二楼带露台的那个小房间,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喏,这不刚刚才走的嘛。”

那是她小时候住的房间,而那个人除了何培霖,不会再有别人。

梁熙转身跑出弄堂口,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长长的街道,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那么多的人,都不是他。

街角有个卖凉粉的小摊儿,何培霖站在不显眼的角落等着老板送来曾经在她口中说很好吃的小吃,再抬头,就看见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站在路上,单薄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即使看得不真切,可他知道她在哭。

她的眼泪灼痛了他的心神。

其实他很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吻她,求她原谅。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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