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捂头，这是梦吗？不像，简直太逼真了。手掌心还能感觉到鲜血在慢慢滴下。他努力回忆，那个梦境飘零在对自己说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声音听不见？他逐帧回忆飘零的口型，可是记起来的全是诡异的笑容和两个深邃的黑洞，夜慕不禁毛骨悚然，奇怪的是他无法把这笑容从记忆里抹去。
对杀手来说，杀掉目标前绝不会忘记目标的样貌，任务完成又必须忘掉目标的样貌。强大的遗忘性是杀手必备素质，夜慕尤其擅长。可是现在他对这个诡异的笑容束手无策，反而不断在脑海里波澜起伏，无法抑制。
当姐姐和小助走进卧室，发现夜慕早已醒来，同时又发现他浑身湿透不住颤抖。
姐姐伸手搭在夜慕肩上，夜慕渐渐平息下来。这一切逃不过小助的神眼，他看见姐姐的手心一根针刺入夜慕身体里，至于这根针在他身体里发生什么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她伸手摸摸夜慕脑门，只摸到一手汗水。
夜慕喘息良久，发现小助和姐姐都盯着自己，他又闭上眼睛似乎在脑中捕捉着什么，很久睁开眼睛说：“你们谁会读唇语？”
小助点点头，又摇摇头。姐姐说：“我会一点儿。”
夜慕张张嘴又呆住了，会唇语的人又不能看到自己的梦境里的唇语，难不成要自己模仿出来吗？根本不可能，唇语怎么可能百分百模仿出来，差之丝毫谬之千里。怎么办？难道我永远无法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姐姐和小助忧心忡忡看着夜慕发呆。
很久后，夜慕说：“姐夫呢？我想问他一件事。”
姐姐说：“他去极夕都了，走得很急，据说那里出了些大事。”
夜慕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往外走。姐姐对着他的背影说：“你有什么打算？”
夜慕咬牙说：“找出那个小兔崽子，杀了他。”
夜慕走出图书馆，天气阴霾。他仰望着天空思索着如何才能把警界倾巢而出也未能找到的凋零杀族揪出来。与其中一人为敌，就是与整个凋零杀族为敌，单单尾瑟一人就不知道有多难对付，何况凋零杀族究竟有多少人还是个未知数，前途凶险万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与凋零杀族总有扯不断的关系。
最萦绕他心头的不是杀掉那个小孩，而是那个诡异的梦里飘零对自己说出的那几句听不清的话，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探知那几句话呢？
他抬起头，已经走到了市中心，回头发现小助不即不离跟在身后。看到自己扭头，他立刻停止脚步。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夜慕就隔着这段距离望着小助，小助也没有再往前探一步。两人对望良久。
夜慕冲他招招手，小助惴惴不安地慢慢凑过去。
夜慕伸手入口袋，掏出一个发卡。发卡上镶嵌七粒珍珠，那是从尾瑟手里赌过来的诡尸，他递过去：“这个……拿去吧。”小助低头看一眼发卡，没伸手去接：“什么意思？”
夜慕笑了，但是比哭还让人难受：“它对我没用了，也没可能去完成任务了。我这辈子注定就是杀手的宿命，这具诡尸你去世界之巅换成赏金吧，足够你花一段时间了。你跟我这么久，总不能让你双手空空地离开。从此之后你就解脱了，不必再给我当随从当助手了，下一次见面咱们俩人就形同陌路，誰也不认识谁了。”
小助心里凉了半截，全身血都在晃：“你要赶我走？”
夜慕说：“没错，快走吧，离我越远越好。”
小助胸口一阵苦闷，脸上一片死灰，但还是硬挤出干笑：“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想连累我吧？”
夜慕说：“说心里话，我怕你连累我。”
小助感觉全世界轰然坍塌压在自己身上，嗫嚅说：“我……我是累赘？”
夜慕说：“星泣，论杀人你在世界上数一数二，但是论对付杀手，你要甘拜我的下风。”
小助神情涣散，没想到有一天夜慕会直呼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回忆瞬间土崩瓦解，碎成粉末。
夜慕脸上写满绝情，走上去把发卡夹在小助头发上转身离去。
小助神情呆滞地跟在他身后。夜慕倏然转身：“你是狗吗？滚远点！”小助的心终于凉透，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一年前，可悲的杀手生涯让心凝结成一团冰球，曾经被夜慕消融，但是现在又冰冷如初，甚至比当初更加阴冷。
夜慕的身影也变得让小助恐惧，不敢再迈一步去追逐夜慕的脚步。
他们越来越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