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子表面儒雅温和，眼神却不简单，水泠月看到的是一双与萧庭寒同样的深不可测的瞳仁，估计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云安公主。”到了凌清殿前，一个小宫女给她引了位置。
刚一落座，便有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无一不是透着探寻、好奇、轻蔑的态度，不过看了一会儿，估计没什么看头，又都调转了视线，不再理会她。
高座之上，北汉皇帝侧首似与皇后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少有的笑。他旁边坐着皇贵妃沐琉烟，此刻神情淡淡的，脸上虽然含笑看着殿中，目光却有些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给人一种仿若置身事外的感觉。
这么多年，虽没有强大的后盾，却能得皇帝如此青睐，宠爱有加，还是师傅如此费力要调查的人之一，水泠月很想看看她那副柔美娇弱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太子殿下、寒亲王到。”众人正乐着，门外通报声突然传来。
水泠月随众人起身，视线不巧又撞上那双冷冽的暗眸，那双眼睛和她一样沉静却透着丝丝的寒凉之气，幽深无底，一如她从叠云关回来那日，冷漠疏离，带着审视。
对方眼神也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便错开，此后再未向她看来。
“各位爱卿，今日宫中难得设宴，一来是为了庆祝我北汉此次南征大获全胜，二来是祝贺寒亲王首征大捷、威震南疆。”座上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落座。
“恭喜皇上喜得将才，恭喜寒亲王南征大获全胜。”众臣举杯附和。
一个年长的老臣站了起来，朗声道，“寒亲王爷智勇双全，谋略过人，此次南征不仅彰显了我朝盛威，同时也给了那些暗中作乱、蠢蠢欲动的贼鼠之辈一个严重警告，实乃我朝一大功臣。”
贼鼠之辈？水泠月啜饮着茶水，心里冷笑。
他苍老的嗓音刚落又有一个老臣站了起来附和，“吾皇圣明，恩泽天下，以使我朝英才辈出，实属皇上之功，北汉之幸啊。”
众人都看向了萧庭寒，无数艳羡的目光如火如炬盯着他，又有其他朝臣起身祝贺，皆是称赞他的卓越功绩和皇帝的雄才大略。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语气平缓，并无居功自傲之气，“庭寒承蒙皇上厚爱，但此次南征大胜绝非庭寒一人之力能为，实是皇上圣明、隆恩浩荡之功，北汉将士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之劳，庭寒自不敢居功。”
先前起身那个老臣看向他，又站起来，“寒亲王爷过谦了，北汉能有王爷这样一位用兵奇才是我朝之幸。”
“臣亦赞同丞相之言。”后一人附和。
水泠月轻抿着手中茶水，无声冷笑，两个老匹夫一唱一和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自古皇帝疑心皆重，他们如此肯定萧庭寒，难免惹皇帝生疑，给萧庭寒招来忌惮。
“两位爱卿，言之有理，寒亲王劳苦功高，朕自会封赏，那些出生入死的北汉将士，朕更应提拔赏赐。”话中有话，众人已听出了皇帝的不悦，不敢再多言。
“庭寒，今日朕为你设宴接风，望他日你取得更辉煌的战绩。”
“臣叩谢隆恩。”
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光芒，谁也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都已经习惯他这番不在乎，不意外的表情。接风宴变成了庆功宴，庆功宴又变成了邀功宴，皇帝这只老狐狸算是最大的胜利者。
“云安公主远道而来，朕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坐上原本正行封赏的人忽然将话头转到了水泠月身上，众人仿佛才想起这里还坐着一个南朝人，齐齐转了目光看向她。
“北帝严重了。”水泠月微笑着起身，敬了一杯酒，“这杯酒，云安敬北帝与各位，愿我朝与北汉长久和睦、亲如一家，也感谢北帝今晚的盛情款待。”
“哈哈，云安公主秀外慧中、端庄贤淑此乃人中龙凤，实则真性情也，朕也是尤为欣赏。”
众人一愣。
水泠月心下一沉，这老狐狸什么意思？自古和亲公主婚配不是皇帝就是王爷，再不济也会是郡王、世子。这皇帝不会是想……
正郁闷，头顶忽然又传来一声洪亮的笑声，“洛郡王……”
众人又是一惊，觉得这个南朝公主既好运又悲惨。
被点名的洛丞郡王诚惶诚恐，起身道，“皇上……”神色有些疑惑地看向高坐上的人，不知怎么就被点了名。
萧铭依旧和颜悦色，似乎并没有看到洛丞那一瞬间的惊诧，缓缓道，“斯逸也快到议亲的年龄了吧？”边说边饮着杯中的佳酿，神情凝向他。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几家欢喜几家忧愁。皇后与沐琉烟对视了一眼皆齐齐向她看来。
水泠月紧握在袖中的手终于一点一点松开，眸中星芒渐敛。
“回皇上，犬子恰逢弱冠之年，是到了该议亲的年龄。”洛丞这样说着神情不断朝对面坐着的洛斯逸望去。
洛斯逸先是一愣，后又眉开眼笑，淡然地喝着手中的酒水。待洛丞坐下去后才不紧不慢地从座上站了起来，“承蒙皇上厚爱，臣的确到了该议亲的年龄，只是现在还没个合适的人选，一切当然还凭皇上作主。”说着还不忘朝水泠月那边望去，全然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这个人怎么突然变脸变得那么快，他不是很讨厌自己，难道不应该委婉拒绝吗？
“好，既有斯逸这般言辞，朕也甚为欣慰。云安公主初到北汉，对我朝大好河山、风土人情都不算熟悉，如果想出去走走，可以让斯逸、祈南、韩远他们陪着你。”
水泠月虽不解，这老狐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还是微笑着道谢，“云安多谢北帝隆恩。”
萧庭寒轻抿了手中的酒水，望着殿中某一处若有所思，此刻他仿佛有些明白了皇帝那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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