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吧?”黑帮小弟递上湿毛巾,手足无措地蹲在浑身是血的头头旁边。绿豆大的小眼骨碌乱转,心思像沾了浆糊棉絮,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体格壮硕、留着小平头的黄存德不吭声——“漏屎”是他的浑号,也有人叫他黄缺德。

方正的国字脸上,一双阴骛的眼睛射出冷残的凶焰,右颊的刀疤沾满斑驳的血渍,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好你个头!”他没好气地斥道。

小喽哭丧着睑,又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哪?”

黄存德右肩胛骨被子弹贯穿的伤口疼得厉害,传来阵阵烧灼似的痛楚。他把乱丝般的心绪理了一遍,却还是一团乱丝。

“闭上你的狗嘴,再吵老子把你剁成饺子馅!”他已经够烦了。

小弟吓得不敢出声。大哥心情欠佳,少惹他为妙。

黄存德蹲在阴湿霉味重的大楼地下室包扎伤口。不是冤家不碰头,怎么偏自己倒霉,又碰上姓邵这家伙!

他抱着脑袋苦苦思索,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丝毫端倪来。警方怎么知道是他干的?他吃干抹净,没留下把柄呀!

莫非…有奸细!

心念及此,黄存德左臂一长,猛然抓住小弟的衣襟,粗声问道:

“养老鼠咬布袋,一定是你去通风报信!”

小喽吓得魂不附体。在黑社会,被打为叛徒可比被枪决还凄惨,其中不知包括了多少毒辣苦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谅他没那胆子,跟他的人都见识过他的手段,阿狗不笨,他又没亏待他,这家伙不可能把自己卖给条子。

黄存德冷哼了一声,道:“那条子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他行事向来隐密,这就是他坏事干尽却能顺利脱身的主因,上回把肉票撕了也没事,这回不过取赎而已,居然被邵致宽连开十枪!要不是他溜得快,说不定就栽在宿敌手上了。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小喽直打着哆嗦猜测:“那个小女孩看过你,也许是她说的。”

大哥生性谨慎,作案时都包的密不通风,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对邪恶的眼睛,这次却取下面罩,太过大胆,怪不得会被警察知道!

“鬼扯蛋!”黄存德怒吼道:“那女娃根本智能不足,她会跟警方说我脸上有刀疤?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你当我也是白痴吗?”

“说不定有人哄哄她,她就会开口说了。”小喽罗哭丧着脸。

黄存德闻言,粗大的拳头离阿狗的鼻尖不到半寸,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年头流行心理战,说不定警方病急乱投医,抓不到线索之余,干脆将小表催眠,再设法让她说出潜意识中的残留印象。

阿狗虽然笨到无可救药,却点出一个他从没想过的可能性!

去他妈的!黄存德气得浑身发抖。邵致宽居然想出这款撇步!这哪叫科学办案呀?根本是<imgsrc="image/jianjpg">人耍<imgsrc="image/jianjpg">招嘛!

好,非常好!黄存德阴恻恻地盘算。狗急跳墙,人急悬梁,既然你逼得老子我无路可走,大伙儿就拼上一拼。

不管这个“心理师”是何方神圣,生得三头六臂也好、青面獠牙也好,他非把“他”从暗处揪出来,再整得遍体鳞伤不可!到时候,全天下就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姐,你怎么了?”

曲歆仪两道清秀的眉轻轻颦着,看着一直抠耳朵、眨眼睛的曲韶仪。姐姐好像有心事,少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显得异常焦躁。

“左眼皮,我命令你不准跳了!”

曲韶仪近乎气急败坏的口吻,让曲歆仪更加忧心忡忡。

“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左眼跳灾,不吉祥哪!”

看到妹妹担忧的神情,曲韶仪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硬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月底手头紧,我心情不好。”

她虽然强颜欢笑,却仍掩不住眉间忧愁,曲歆仪不是傻子,她幽幽道:

“姐,这世上只剩咱们姐妹相依为命,有事你还瞒我?”

“歆歆,你别老是杞人忧天,姐姐没事的。”曲韶仪握住妹妹的手。“我找你来是要告诉你,钢琴的学费不用担心,姐姐帮你申请助学贷款,过几天就核发下来了。”

为了节省开销,曲韶仪本来安排妹妹跟她一起住在租来的公寓,但是考虑到曲歆仪需要练琴,系馆才有琴可练,让她住宿舍比较实际。

曲歆仪眼底泛着泪光,忧虑地问道:

“助学贷款!利息会不会很高?你身上已经背了好几笔贷款了呀!”

学音乐的人不能没有傻劲,只是,她好怕这分执着会害苦相依为命的姐姐…几度想要放弃,却怎么也割舍不下对音符的热爱…唉!贫<imgsrc="image/jianjpg">生涯百事哀。

曲韶仪正色道:“歆歆,人最怕不上进,只要你肯好好练琴,再贵姐姐都会让你完成学业,然后出国深造。”

“可是,一堂课要两千元,好贵呢!”曲歆仪本来就垂着的头更低了,眼中泪水打着转。老师为什么不算便宜一点呢?

“钱花在刀口上,虽贵却值得。”没有人比曲韶仪更了解赚钱的辛苦,花钱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她理智的分析道:“你的钢琴老师是茱丽亚音乐学院回来的音乐博士,他教你的不光是技巧,两千块还算便宜哩。”

“姐,都是我拖累了你,为了赚钱养我,你活得太累了。”曲歆仪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断线珍珠纷纷坠落。

曲韶仪心头酸楚,握着妹妹的手,不禁凄然落泪。爸妈在世时,歆歆别说在台湾学钢琴不成问题,就连出国也是顶容易的事,只可惜他们走得太早。

十年前,一场可怕的车祸夺走曲飞雄与妻子随容雪的性命,留下年仅十二岁的曲韶仪带着才八岁的曲歆仪,孤苦无依地面对人生的挑战。

想起早逝的父母,曲韶仪心头一片凄楚哀伤,但她很快便拭去眼泪;长姐如母,连她都倒下的话,妹妹怎么办?

“歆歆,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们更要勇敢。”曲韶仪很快振作起来。“钱的事不用担心,只要姐姐考上心理辅导师,局长答应马上聘我当正式人员,薪水速跳三级呢!”

“可是,心理辅导师很难考啊!”曲歆仪又是一叹。

曲韶仪耸肩笑道:“公务员是铁饭碗,每一种都很难考,既然念了心理系,走这一行就得考上执照,这就叫宿命吧。”

曲歆仪接口道:“就像学琴的人必须赢得柴可夫斯基音乐赛大奖吗?否则人家永远从门缝看你,把你瞧扁了。”

“聪明!正是这个道理。”曲韶仪勉励妹妹道:“你知道钱不好赚,就要好好练琴,这样我再怎么辛苦也值得。”

曲歆仪温顺地点了点头,浅啜一口咖啡。好甜!与其说这是加了糖的咖啡,不如说它是有咖啡香的糖水。

她强忍住把咖啡尽数吐在餐桌上的冲动。

“完全喝不出糖以外的味道,你真是不折不扣的蚂蚁。”

曲韶仪脸上红了红,警告道:“不准批评,统统喝下去!”

曲歆仪碍难照办地摇摇头。姐姐的三合一即溶咖啡,甜得令人难以下咽。

“不喝了,我还要回系馆练琴。”

临去之前,曲歆仪又确认道:

“姐姐,真的没事吗?”

“快回去吧!天色暗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曲韶仪赏了妹妹一记白眼。“你姐姐很好,好得呱呱叫,你别瞎操心,快回宿舍去吧。”

曲歆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方嫣然一笑。天下有什么事难得倒聪颖明慧、能力又强的姐姐呢?她总算放心离开。

郁茹小妹妹的事,还是别让歆歆知道!

站在窗边,曲韶仪望着妹妹的身影消逝在街角。想到明天、想到不可知的未来…她眉宇间的愁思更浓了。

“有人在家吗?”邵致宽硕长的手指放在快被他按到报废的电铃上。这女人睡死了吗?按这么久的门铃还不来应门。

“烦不烦啊!找谁啊?”拗不过钤声的疲劳轰炸,铁门终于张开一道缝。

邵致宽双目直瞪姗姗来应门的女子,浓而长的双眉不断向中间聚拢。延辉乱报地址吗?她不是曲韶仪呀!

“你是哑吧吗?”裹着素面浴巾、头发上滴着水珠的女子恶声恶气地问道:“我问你找谁啦!不讲话谁知道你要干啥?”

“你是曲韶仪什么人?”邵致宽从心底生出一种嫌恶之情,他最憎恨没礼貌又俗不可耐的女人。眼前这家伙浑身浓浓的风尘味,横看竖看都像风月场所的欢场小姐,她怎么会出现在曲韶仪家里?“你来查户口吗?我和小韶的关系干你屁事?”

行止不端、衣着不检、还出口成脏!这种女人比掉到地上狗也不闻的垃圾还臭,曲韶仪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啧!真不自爱。

邵致宽亮出警徽冷然道:

“我是警察,开门让我进去!”

“警察就了不起吗?”女子涂着大红寇丹的指甲准确地指向邵致宽,哼道:“别欺负我没读书,法律我懂,没有搜索票你不能进来!”

泼妇、刁民、顽劣之徒!

憋着一肚子的怒火,邵致宽警告道:

“不让我进去,我就告你妨碍公务!你在监狱里吃牢饭时,可别怨我!”

女子差点喷笑,嘲弄道:

“想恐吓我?你省省吧!老娘没告你骚扰民宅,你就该偷笑了!”

邵致宽目光中满是轻蔑神色,冷冷的道:

“很可惜,台湾的法律没有骚扰民宅这一条,你说懂法律只怕是骗人。”

女子倏然胀红了脸,咬着牙就想把门狠狠地关上,让不速之客尝尝闭门羹的滋味。这时候,曲韶仪明朗的笑语从楼梯间飘上来。

“秀秀,你跟谁杠上啦?”哼着轻快的曲子,曲韶仪踏着轻盈的脚步,咚咚咚地从一楼爬到位于七楼的小套房。

遛猫是她一天中最轻松愉悦的时光,她喜欢和黑木在公园玩耍,玩得满身脏兮兮的才回家。

“咦?邵队长,你怎么来了?”曲韶仪睁大眼睛讶异地问。

几缕松软的鬓发垂落在耳旁,微湿的汗衫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短裤下露出晶莹匀称的美腿,邵致宽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一派悠闲的模样。

黑木还记得邵致宽,当呜一声就跳到他肩上。

曲韶仪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抓猫。

木木这白痴,像邵队长这种面冷心冷的人,想必也讨厌小动物,搞不好会把它从窗口抛出去,到时候它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淘气的黑木一味闪躲,调皮的和主人玩起躲猫猫。曲韶仪从左边抓它,它就溜到邵致宽右肩;当她绕到右边时,它灵活的小身躯已端坐在邵致宽左肩上,气定神闲地看她光滑的额头沁出汗珠。曲韶仪踮高脚尖想逮回不识好歹的黑木,她一心只顾着抓猫咪,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她贴着汗衫的浑圆胸部不只一次摩擦邵致宽精壮的胸肌,他粗嘎地闷哼一声,大掌粗鲁地按住她的俏臀,阻止她再撩拨男人的原始欲念。

“邵队长,这…呃…你…”曲韶仪困窘地僵直不动。天啊!他的手…在摸哪里!

隔着薄薄的棉料,邵致宽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短裤下透出来的热力,他阴郁地忖度着:延辉猜的不错,这女人的身材该死的好!

“哗”的一声拉开铁门,宋芸秀冲出来打掉邵致宽逾矩的大掌,斥道:

“要摸来摸老娘好了,不准吃小韶的豆腐!”

邵致宽慢慢地收回大掌,口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再一次,我会剁掉你的手。我一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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