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兄弟(2 / 2)

方朝元似乎终于从愣愣的状态醒转过来,他看了少八一眼。

“小八。”他叫道,因为半边脸肿着,声音便有些含糊,不复之前的清朗,“你还叫他大公子?”

少八“啊”了一声。

方朝元忽然仰起头,叫缺七正给他上『药』的手猛地撒了个空,『药』粉洒落一地。

“他都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早就不认了吧。”

“今儿更是说地清楚明白了。”

“你还叫他大公子?”

“我还叫他哥哥?”

“哈哈……”

他小声笑着,旋即又变成大声,笑地嘴巴咧到最大,圆圆的猫儿眼弯成了月牙。

然而那半边肿着的脸,以及流着血的唇角,却叫人怎么都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一丝的快乐。

***

方宅请的大夫很快便到了。

把过脉看过相,大夫松口气:“无妨,只是情绪过激,刺激太重,一时闭了窍,这才昏了过去,扎两针,再喝些镇定安神的『药』便无妨了。”说罢便令学徒准备银针等物。

又扭头看向方朝清:“比起这个——恕老朽直言,方老爷,令夫人身子原来的问题才是最糟糕的。”

“本来就有胎里带来的病,一年年地损耗着身子,偏又吃不下东西,进不得补……”大夫一脸无奈,摇了摇头,看着方朝清,有些不忍心地道,“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夫人恐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而不必说下去方朝清也懂。

他紧紧咬着唇,几乎将它咬破。

扎过针不久,崔珍娘便醒过来了。

大夫又看了看她情形,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又从随身的『药』箱里捡了『药』材,交给方家下人,便摇着头告辞了。

方朝清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崔珍娘。

『药』熬好了,他端着碗,用瓷勺小心地搅着,吹去热气,用手贴着碗壁试过,温度正好时,才一口一口地喂给崔珍娘。

『药』太苦,崔珍娘的脸皱成一团。

他便将一旁备好的蜜饯塞进她嘴里。

“多少吃一些,压压嘴里的苦。”他轻声劝着。

崔珍娘梗着脖子将蜜饯咽了,模样与吃『药』并没什么不同,但眼里却泛出柔情与感动来。

“清郎……”她眼角含泪,凝噎地喊着他,没有半分反抗,乖乖地一勺勺地吃着那苦苦的『药』汁,和虽甜却因为厌食而更难以下咽的蜜饯。

方朝清朝她笑笑:“好好吃『药』,待会儿再用些粥,然后便睡觉,明日一早起来就都好了。”

半点没提方才在门前发生的不堪。

崔珍娘点头,泪水落入『药』碗,又混着『药』汁,飞溅着溅到方朝清干净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个褐『色』的小点。

方朝清手腕微顿。

旋即便又舀起一勺『药』汁,小心地送入崔珍娘口中。

终于吃完『药』,方朝清又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刚起身,崔珍娘忽又拉住他的衣角:“清郎……”

她声音哀婉地叫他。

方朝清顿住动作:“怎么了,珍娘?”

崔珍娘神『色』凄楚:“今晚……留下陪我好不好。”

方朝清一愣,旋即温柔笑道:“当然可以。”

***

丫鬟又去抱了一床棉被,铺在崔珍娘重金陪嫁的千工拔步床上。

这床是当初崔珍娘母亲还未去世时便给她备下的嫁妆,用的是百年的老沉檀木,有定心安神之效,平日做个摆件儿便能轻易卖上几十两,更何况那么大一整块儿木头,全剖了做床,只木材这一项,便价值上千两。

更不用提上面的装饰和雕工,这一个床,便抵得上一个小富之家的全部家资。

便是富贵如相府这样的人家,也少有陪嫁这么大方的。

丫鬟把被子抱来,方朝清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他瞄了一眼,见崔珍娘睡在外面,他便将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床的里侧,距离崔珍娘的被褥有半条手臂的距离。

床太大,这样的距离不算近,却也不远。

待丫鬟退出去,方朝清吹熄了灯,上了床,将被子拉直胸前腋下的位置,双手在胸前合拢,正要闭眼,忽又扭头对崔珍娘道:“珍娘,睡吧。”

说罢,他便闭上眼睛,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出他模糊却又轮廓分明的侧影,从侧面看,每一道线条都像是天工之笔。

崔珍娘痴痴地看着他。

忽然轻声道:“清郎,你——恨我么?”

方朝清张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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