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1 / 2)

陈依松口气的同时,意识到右手在微微发抖,不愿被人看见,不经意的偷偷别放背后。

冰哥发话,说他可以立即把人带走。这一次,没有人反对和不满。甚至刚才对陈依极其不满的三个男孩,态度都一百八十度转弯,热情的跟他攀谈,还建议先把路遥弄到洗澡间清洗干净。

花洒喷射的冷水直到把路遥从头到脚的污秽全清洗彻底,她似乎都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陈依很担心,怕她这么疯了。

帮忙的三个男孩很不以为然的反过来劝他放心。

“没事的啦。等不到你送她回家清醒了,还会求你别告诉任何人,到时你还冷静呢!”

三个大男孩絮絮叨叨的说着,间几次递烟陈依都拒绝说不抽。好不容易把路遥清洗干净了,他们又找来完好的衣服,看到陈依表情,猜到他心思般晒然笑道“衣服肯定不能弄烂的啦。那样她回家父母都会问,衣服没事她才能装没事啊对不对?”

末了,帮忙把路遥扶到陈依背。

“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有事尽管找我们,要人要架叉都没问题!今天不好意思啦,也不知道她有仔,开始叫他做冰哥条女她也没说过。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乱来。”

陈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跟王福一起出了门下楼。心想鬼才要跟你们当兄弟,如果路遥真是他女朋友,肯定想方设法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

一群人渣。

坐的士时,王福先给了司机钱,陈依坚持推回都无果。

“你别这么啰嗦,冰哥给的,让我顺便跟你说句对不起。”

陈依实在推脱不过,也不想为谁付的士费的问题一直纠缠下去,王福的耐心也太好,为车钱的问题的士司机已经足足等完了一根烟工夫。

临关车门时,王福满脸歉意。

“这件事本来想帮,结果没帮什么,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别太冲动做些多余事情。”

陈依知道王福看出他刚才的隐忍,多番抓着他,也一定感觉到激怒之下双手的颤抖。

点点头答应。“放心吧,都已经这样了,我做什么也没用。但是路遥清醒后如果报警需要人证,我会当的,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王福满不在意。

“她不会的。再说,屋子很快会收拾干净,没证据有什么用?最后闹的路遥父母也无可奈何时,他们给些钱肯定了事。最后还不是把事情闹的个个都知道,她父母都没脸见人?”

陈依默然关车门,让司机开车。

他知道路遥家住哪里。

车子开动不久,路遥忽然清醒了。

然后哭,仿佛积蓄了很久的力气。

陈依坐车里听她在身旁哭,直到她又哭累了,才渐渐止住。

“报警吧……”

“不!”路遥急忙喊叫,旋又朝司机车位望眼过去,默不作声的轻轻抽泣。

意识到她不希望在这时候谈论,陈依也闭嘴。

“我现在不想回家,能找个地方让我静静吗?”

陈依马想到家里旁边的园林,那里最安静不过。当即让司机改道过去。

十分钟后,的士在昏暗无光,林木摇动的园林央水泥道停下。

路遥下车时,为周遭环境感到惊惧。

“这里真可怕……”

“我家在旁边,这里只是较黑,但很安静,这时间根本没有人。”

路遥这才感到安心些许,被陈依陪着走进水泥车道央一片广场边的凉亭里,亭子里没有桌椅,一并坐在栏杆。路遥又开始哭。

陈依却在想刚才那番话不太实在。

这片园林的确安静,但不一定太平。

不多久前他目睹过在这里发生的犯罪和死人。

去年在这林子里还曾经有园林工人挖到个婴儿的尸体,据说是被掐死后埋起来的。

还曾经有过夜晚抢劫的事件两次。

也是在去年,曾经凌晨时分这小区很多人都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疯疯癫癫的哭喊。当时很多人都跑下楼寻声过去看。陈依当时没来,但陈父陈母都亲眼目睹了一个chìluǒ的女孩疯癫哭喊,旁若无人的在河边乱走。

后来知道她遭遇**。

想起这些,陈依越发不安。觉得不该把路遥带到这里,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会不会再遭遇祸事?

路遥这时哭的更厉害,已经趴陈依肩膀,眼泪打湿了他肩头一大片。

那张漂亮的脸蛋拉到极长,毫不顾忌仪容的大张着嘴,眼睛眯成缝隙,从里头不停挤出泪水。明明是在声嘶力竭的发泄悲伤,但声音却不大,哭声也断断续续的,不时变成干嚎。

这让陈依想起母亲被父亲伤害时的悲痛,也是这样,像个无助而迷茫的孩子,只懂也只能哭喊宣泄悲伤。

他的心阵阵揪痛,忽然意识到现在他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小孩童了,已经父亲更高。父母打斗时他的冷漠旁观还应该吗?他为什么不主动阻止,为什么不能在演变为拳脚相争时从分开他们?

母亲被父亲拳脚伤害时肉体也许从来不曾真正受到大伤害,但是她的心呢?这么哭喊时,是否也一样感到孤单无助的绝望?

“别这样,不要哭了。”路遥的悲痛让他的心越揪越紧,脑子里晃动的总是母亲断断续续干嚎的伤心模样。

陈依没有带纸巾,只得用手替路遥擦拭,泪水的痕迹抹去了又很快添,抹去了又很快添。

路遥的伤心没有消止,泪水也不能消逝。

陈依的心继续被这种悲伤感染,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更多。

他知道母亲年轻的一些事情,陈母小时候因为智障退化的弟弟被同学取笑欺负,有一次在寒冬时节,同学乘陈母烤脚取暖时偷走了鞋。放学回家时,陈母那么没穿鞋子的在冰雪走了七八里路回到家里。

陈依记得当时陈父说起此事时,笑说陈母很坚强,一路走回家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骂过一句脏话。

当时陈母怔怔失神的陷入回忆。

很替母亲气愤的追问后来那几个坏人怎样了时,陈母表情很平静的说第二天学她跟那三个恶作剧的男同学打架了。后来她的傻弟弟听说她吃亏抱根棍子跑学校帮忙,又打了一架。再后来,没有同学欺负她了。

那时候陈依曾在想,没有穿鞋的母亲独自在冰雪默不作声行走几里路的心情是怎样的……

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了,现在忽然觉得,也许像被父亲拳脚伤害后那样,孤单无助。

路遥的哭喊声渐渐慢了,最后停了。

陈依的思绪也回到她身边。

“陈依,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到底为什么?”

“每天都有人遭遇不幸,车祸,抢劫,盗窃,伤害等等等等,遇的人只是被概率选,无论遭遇不幸的人是谁,都没有为什么可问。因为不是选你,是选我,再不是选另一个我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很小的时候陈依曾问过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家庭是这样。后来他给了自己答案,是这番话。

路遥双臂抱头,把脸深深埋藏臂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后怎么见人,以后怎么活?如果同学知道了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爸爸妈妈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亲戚朋友知道了不知道还能怎么抬得起头……呜呜……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在我身……”

“王福不是多嘴的人。”

没有人知道,是否等于不曾发生?陈依本来想这么问,但没有。这是此时此刻路遥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他,除了这样安慰再无他法。

“不行的……算王福不说,那群禽兽肯定会跟阿涛说,阿涛肯定会跟人说的,肯定会传到同学耳朵里的……肯定会的……”路遥抽泣着,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和挣扎,试图相信一切会好,又不得不用理智否认希冀只是不能实现的奢望。

陈依看她又要一发不可收拾的失控,忙捧住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紧盯她的眼睛一字字喝道“阿涛也不会说,我会和王福一起叮嘱他。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担心也不要再想,今天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只是去了健康滑冰场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所以不会有人说什么!不会!”

路遥的情绪渐渐安定,抓救命稻草似的紧抱陈依的手臂,脸透出哀求之态。

“你真的会跟王福一起交待阿涛吗?”

“一定。”

这话让路遥放心下来。

“阿涛人不坏肯定会答应,又有你和王福说肯定没问题。我们今天去了健康滑冰场玩,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爸爸妈妈肯定会打电话问,如果说只跟你去,他们会疑心的。怎么办?”

“让路镜帮忙吧。”

路遥有些迟疑。

“能不能你跟路镜说?她当班长多亏你帮忙,你跟她说肯定没问题。”

陈依点头答应,路遥说有电话卡,两人顺水泥车道走出昏暗的园林,在路边拨通了路镜家里的电话。

听说了陈依的请求,路镜很爽快的答应帮忙应付路遥父母,末了又神秘兮兮的发笑,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路遥长松了口气,有路镜帮忙口供,她父母会相信是几个同学一起玩,虽然还会责备回家太晚,但也不致猜疑多心。

“陈依,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其实我根本没帮忙……不说了,快回去吧。”

路遥了的士仍旧打开车窗连声道谢,陈依目送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颓然抱头蹲地。

他真的觉得根本没有帮忙。更为这种相助隐瞒的善后处理方式感到悲哀。是什么让他们如此选择?是必需如此选择?路遥的不幸遭遇他是否应该负责任?如果应该,又该负多少责任?事已至此他又能负什么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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